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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2章 出焐子坝口分鱼招闲话赶集场饭馆吃面显恩爱（第1页）

宋人有诗曰：春有百花秋有月，夏有凉风冬有雪，若无闲事挂心头，便是人间好时节。

忠礼去了荡边，远远望见一条搭着芦席蓬子的小船，晃晃悠悠地荡在河中间，忠礼认得那是刘三爷看滩的船，便走到近处，果见刘三爷头枕着双手，半躺在船梢，望着初升的冬日，嘴里哼着淮调，刘三爷听见忠礼喊他，起身将船靠到岸边，忠礼道：三爷，一大早上好清闲自在。三爷道：人这辈子，你说清闲就清闲，你想做事，事情多着呢，只要心头没有挂念，总有清静自在的时候。忠礼道：你让秀萍找我有事呀？三爷道：别人家嫁闺女都是男方请媒人上门提亲，我们家倒过来了，主动求你了。忠礼道：三爷见怪了，只因大哥和四弟都上河工了，等大哥回来了拼头好了，会上门提亲的。三爷道：我这么催着也是为了你好，听二丫头说，你看人家小知青考上大学了，心里痒痒的，可又放不下家里的侠子，秀萍过门了，你也就没得顾虑了。忠礼道：难为三爷费心了。三爷道：你回去忙事情去吧，不要跟我在这里拼，我是瘫子掉下井，爬上来还是坐。

忠礼别了三爷回家，在后坝口又碰见秀萍，秀萍问道：三爷找你有什么事的？忠礼道：问我什么时候去你家提亲的。秀萍红着脸道：三爷真是的，摸鱼的不着急，拿鱼护子倒着急。忠礼取笑道：还不是怕你嫁不出去。秀萍翻了忠礼一眼，笑骂道：滚远些。

寒潮来临，零下十几度，河床上的泥土冻得足有尺余，无法取土，又临近春节，县团部决定放工，余下的扫尾工程明年春天再挑。民工们闻听此讯，欢呼雀跃，整个河工工地十几里，一天之内，走得连个人影都没有。

忠仁从大队连部开完会回来，笑嘻嘻地说道：告诉大伙儿一个好消息，今个儿不用上工了，以后也不用上工了。大伙儿刚起床，准备吃早饭，有人问道：怎么不上工了？忠仁道：上面决定明天春上再来挑，工地上今天放工了。大伙儿听了，都没心思吃早饭，去忙着被窝行李。忠仁对李二嗲嗲道：还有些肉都烧了吧。于是大伙儿饱餐一顿，吃过饭，各自背着行李，走冻回家。俗话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，此言不虚，多日的寒冷天气，冻虽没有三尺之厚，但足有尺余，整个马家荡的水面尤如一个偌大的溜冰场，成百上千的民工，滑行在冰面上。

小傍中，忠仁回到家里，撂下兜担行李，文冬缠着他要糖吃，忠仁道：嗲上河工的，又不是去赶集的，没带糖回家，正在做蒲包的文巧道：带个小狗屎节子给你吃吃。赵妈妈闻听道：闺娘家的，说话这么辣春。文巧吐了吐舌头，便不再作声。

下午的时候，忠志也出院回家，晚上吃晚饭时。合家议起忠礼的婚事，赵妈妈道：也该找个媒人去刘家提亲了，都进腊月门了，再迟就没得日子了。忠仁想了片刻说道：就请陈大爹爹，老队长。

吃过晚饭，忠仁忠礼兄弟俩去了陈家，忠仁说明来意。赵刘两家是相好做亲，找个媒人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，不需要媒人费口舌，落得做个好人，捡个现成的圫子吃吃。陈老爹欣然应允，当下议定，腊月十八去刘家提亲。及两日，腊月十八，忠礼备了四样礼，请了陈老爹一同去了刘家。刘家也早知道信了，故儿准备了几样菜子，并刘三爷三人吃了酒。陈正宽道：礼也送了，酒也吃了，定个日子吧。秀萍妈妈道：我早就偷偷地把二人的生辰八字给算命的瞎子掐过了，黄历上说，新年里初三日子最好。陈队长道：那就正月初三日子，虽说两下里相好做亲，该讲究的还是要讲究的，我看二十六来送日子，该出的礼金酒水钱一样不能少，送日子一并带来。刘三爷道：做了亲也就是自家人了，以后她娘仨还指望忠礼秀萍照应呢，忠礼手里也不大宽裕，多少出点意思意思。陈队长道：这样吧，大行广例，八样水礼四套布，礼金三十六块也不少了。忠礼道：我答应过秀萍的，给她买辆自行车。陈队长道：一辆脚踏车不少钱呢。忠礼道：不碍紧，我答应过她的。忠礼望了一下坐在身旁的秀萍，秀萍道：你望我做呢，买不买反正都带到你家。三爷笑道：二丫头在我们面前故意拿个乔呢，你们私下里早就商议好了的。秀萍红着脸不再着声。来兄道：二姐，四套布里有夏天做衬衫的的确良吗？陈队长接着道：当然有的了，现如今最兴时的就是的确良。来兄道：能不能多扯点，跟我和秀娣各带一件衬衫料子。刘妈妈道：你二姐的礼布，哪作兴跟你带呀。三爷笑道：你早点找婆家，让婆家跟你买。来兄有些不高兴，坐在桌边掰着手指头，忠礼道：等到夏天，三哥给你们每人买一件。刘妈妈道：没紧干呢，就惯着她们。遂对来兄来娣道：还不挜蒲做包去。姐妹俩出了堂屋，不一会儿陈队长及忠礼告辞回家。

忠礼回到家里，大哥忠仁正在路口收拾?子，忠礼问大哥收拾?子干什么，忠仁说道：明天出坝口大塘的焐子。又问忠礼道：怎么说的？忠礼方把定的日子以及礼金酒水等类的说了一遍，大哥忠仁道：说好了就行了，告给妈妈一声，该备的在年里就备好，你二哥他们明天下傍晚回来拿鱼呢，兄弟几个再拼头拼头，看看请哪些人吃喜酒。忠礼点头嗯嗯应着，然后便去找赵妈妈，告给妈妈消息。

陈家沟口后坝口向东三二十米，外大堆由此转弯向北，此处自然形成一弯槽。秋分过后，队里便派人砍来各种树枝，放入弯槽深塘的水里，各种鱼类便会游入此处过冬。往年都是在腊月初几里出的，今年因为挑河工耽误了，快到二十了，队长才召集社员出焐子。

吃过早饭，男劳力备了工具，破冰将船撑到焐子附近，忠仁安排人在焐子外围用木棍把河面上的冻打开一船档的水路，扎下芦柴箔子，七八条小木船放入焐子里，大伙儿打冻捞出水下的树枝，然后用?子下去?鱼。两手张开?子的?梢，用力掯下去，合起?梢，提到离水面尺余，再用力淘去?子里的淤泥，提出水面，张开?子将里面的鱼以及一些杂物放进船中舱里。谙行的?上来的草鲲鲤鱼，不谙行的，力气小的净是些小杂鱼，几个小时下来，焐子里的鱼出尽了，大伙儿将船靠在坝口岸边，开始条鱼，鲲子，鲤鱼，曹鱼（鲫鱼）昂刺虎头沙黑鱼还有?子鳑鲏罗汉等小杂鱼。大伙儿个个脸上洋溢着笑意，也不觉得肚子饿。?的鱼多的，洋洋得意难免夸夸其谈，?的少的会有人怼过去：取到鱼黄板都会说话。队长去庄子上招呼各家各户带上护篓或木亮子到坝口分鱼。其实，大多数人家不需要队长去招呼的，听说队里出焐子了，早早地拿了家伙在后坝口等着呢。老老少少男男女女，后坝口围满了人，攉上岸的杂草渣子里，夹着着小鱼小虾螺螺之类的，侠子们用手翻倒着捡着，双手冻得通红，实在受不了了，将手放到嘴边，哈着热气暖和一下继续翻检，也有为抢而大打出手，浑身上下全是泥水。

鱼是是按人口分的，以往有劳力的人家总会多分些，自忠仁当队长以来，一律按人口平分，先将各类鱼过个总数，然后算出了人均多少份量，文喜负责条鱼，王会计记账，忠仁过秤，领到鱼的一家人欢欢喜喜抬着鱼回家，未分到的挤在人群里眼巴巴的望着鱼堆，生怕大的好的被别人先分走，会计喊到谁家名字（顺序是事先抓阄确定的），谁家就拿来家伙，鱼有大小，难免会有不公之处，自觉吃亏的，会喊上几句牢骚话。忠仁家最后才轮到，忠礼忠信抬着个大柳护篓子，大大少少的不下百十斤。那个傍晚，家家户户的锅屋里冒着腾腾热气，整个庄子上空弥漫着酱水煮鱼的香味。

鱼分完了，忠仁坐在船帮上抽着香烟，吴文喜道：赵队长，还剩些鱼怎么办？忠仁道：老规矩，给知青队送去。吴文喜道：那刚才不派两个人送去的呀。忠仁道：没分完呢，晓得剩多少，我先回去安排两个人送过去。遂起身上岸，见路上有个人影挎着篓子过来，嘴里骂骂咧咧：就拣我娘儿俩欺负，一个个眼都瞎了。到了近前，见是祁小二子妈妈，忠仁问道：大妈，回来做呢？小二妈妈气道：你们没数呀。文喜道：有什呢数。小二妈妈道：娘儿俩拢共分上这么点鱼，回去称一下，还少了半斤。文喜道：鱼虾是水货，回家再称肯定会蚀秤的。小二妈妈不理会文喜，对忠仁道：成子大哥，你看怎呢弄？忠仁道：成子就成子，大哥就大哥，不要喊成子大哥。小二妈道：我喊的也不错的了？忠仁懒得跟她费口舌，随手抓起一条小鲤鱼，足有二斤重，扔到她的护篓子里，说道：现在应该不少你秤了吧，回去吧，趁亮??。小二妈妈笑嘻嘻地拎起蒌子，文喜道：半斤鱼也见着来跑一趟，也不嫌拎着手酸。祁小二妈妈道：半斤鱼小事，猪尿脬打人不疼气的慌。说着挎着篓子走了。忠仁喊来两个社员，把剩下的鱼送到大队部，知青们见有了鱼，自然是高兴，少不了晚上又饱餐一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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