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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1章（第1页）

等他坐好，白璎扶正了他的脑袋，凑过头去，小心翼翼地一针刺入肌肤下。银针连着细细的线，将断裂了百年的躯体重新缝合。她一针一针地缝合，回忆起百年来的种种悲欢离合，不由心中如刺。

&ldo;真岚，&rdo;她低声，&ldo;痛么?&rdo;

&ldo;还好。&rdo;那颗头颅满不在乎的开口，&ldo;就像被蚊子叮几口而已。&rdo;

白璎逐渐缝向了右肩一侧，轻声：&ldo;不，我是说车裂的时候。&rdo;

针下的肌肤忽然微微一颤。真岚的声音停顿了。她没有抬头，只感觉他的呼吸在头顶上方微响。寂静中，她拿着针的手也渐渐发抖：&ldo;那时候我不顾一切地飞奔，却在城头看到刑架套上你的身体，根本来不及阻止……&rdo;

&ldo;不要再说那些了……&rdo;真岚喃喃，安慰，&ldo;不要再说了，都过去了。&rdo;

白璎停下了针，低头轻声：&ldo;不……没有过去。怎么可能过去?这么久了，我没有敢和任何人说那时候我的心情……眼睁睁的看着你在我眼前被撕裂，眼睁睁的看着空桑被覆亡!你不知道那时候我有多害怕多后悔。我真的恨透了那个自己……&rdo;

&ldo;一百年来，只要我闭上眼睛，那一刻的景象就在眼前反复出现。

&ldo;漫天都是血红色……漫天都是血红色!&rdo;

真岚没有说话，垂下了眼帘。

白璎的针停在他右颈侧，低下头喃喃的说着，声音和身体微微发抖，每一句吐出的气息，都吹拂在他刚刚接合的肌肤上。真岚的眼神忽然有微妙的改变，他没有说什么，只是抬起了右臂，轻轻止住了她浑身的颤栗。

‐‐真好。如今他们，都有了一个真实的、可以触摸的躯体。

&ldo;不要怕，&rdo;他轻声道，安慰自己的妻子，&ldo;你看，你已经把我缝好了……一切都过去了。不要害怕，都过去了。&rdo;

白璎沉默了许久，身子的颤栗渐渐平定。

&ldo;我亲眼目睹过亡国的种种惨况，知道自己在少年时犯下了多么可怕的错。&rdo;她的脸贴在他颈侧，声音轻而坚定，&ldo;从那一刻开始，我就发誓：要用剩下的所有生命来赎罪。&rdo;

真岚的手臂微微一颤：&ldo;你一直太过于自责。&rdo;

&ldo;所以，真岚，我会一直和你并肩战斗到重见天日的时候。&rdo;白璎抬头静静地看着他，眼里有清澈的光芒，&ldo;这就是我的选择，也是我的责任和宿命……你明白么?&rdo;

&ldo;嗯。&rdo;空桑皇太子低低应了一声，眼神复杂，他明白她的意思。

&ldo;我早已做出了取舍‐‐所以，请不要阻拦我。&rdo;果然，她看着他，终于开口，说出最艰难的那句话，&ldo;你应该知道，无论以前发生了什么，但如今的我、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和苏摩一起……你不该试图考验我，再把我推到他的身侧。&rdo;

真岚眼神忽地雪亮，松开了手臂，直视着她。

&ldo;不，&rdo;他开口，缓缓摇头，&ldo;不是这样的，白璎。&rdo;

空桑皇太子侧过脸，看着无色城上方荡漾的水光，眼神宁静：&ldo;不是什么&lso;考验&rso;，我只是希望你幸福罢了……所谓的宿命和责任实在是太沉重的东西，会压垮你一生的梦想。&rdo;

低沉的声音消失在无色城的水气里。白璎久久不语，将头靠在丈夫的肩上，听着胸腔内缓慢而有力的心跳，脸上忽然也是一片宁静，心底澄澈如镜‐‐是，就是这种感觉……如此平静如此祥和。和真岚一起，总是能感到一种光明的、向上的力量，和在那个人身畔那种黑暗沦陷的感觉完全不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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