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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四七章 行宫内议正此时（第2页）

与此同时，大理鸡足山先贤纪念馆正式开馆。朱允熙亲撰碑文镌刻于巨石之上，四方百姓蜂拥而来。令人意外的是，不少前明遗老亦悄然现身，立于碑前久久不语。

一位白发老者抚碑流泪：“当年我们誓死追随永历爷，不过是为了黎民不受欺压。如今看来，这位‘伪君’做的事，反倒更像我们当初的理想……”

消息传至云南各地，许多原本观望的土司开始主动上缴私兵名册，表示归顺。更有十余支小型矿帮宣布解散，成员集体申请转为国有矿场匠户。

然而，黑暗仍在伺机反扑。

七月十五，中元节。昆明城外荒庙突发大火，二十三名刚领取工牌的矿工家属葬身火海。现场留书：“伪政乱纲，天理不容！复兴永历，血债血偿！”

李维周暴怒，下令全城搜捕。莲卫细作经数日追踪，终在一处废弃盐井中擒获纵火主谋??竟是原滇盟会四大长老之一的段元通，此人表面已隐居念佛，实则暗中纠集死士，策划连环袭击。

审讯之中，段元通冷笑不止：“你以为拆了几座监工房就叫改革？我告诉你，云南自古就是土司天下，你们这些京城来的官老爷，懂什么山高皇帝远？等北边出了事，我们自有办法让你们滚回去！”

“北边？”李维周眼神一凛，“你说什么北边？”

段元通闭口不言，当晚便咬舌自尽。

密报飞马入京。朱允熙立即召集柳含烟与枢密院重臣议事。烛影摇红，殿内气氛肃杀。

“段元通提到‘北边出事’，绝非虚言。”柳含烟分析道，“近日甘肃急报，蒙古瓦剌部集结两万骑兵，屯于嘉峪关外，声称要‘迎回大明正统’。而孙可望之弟孙可成，本月三次秘密渡河，与瓦剌使者会面。”

朱允熙冷笑道：“原来如此。他们要把南北联动，一边煽动遗民造反，一边引外敌入侵，逼我两线作战。”

“陛下，是否加强边防？”枢密使问。

“不必。”朱允熙挥手，“嘉峪关固若金汤，王守仁镇守西北，足可御敌。真正的危机不在边疆，而在人心。他们想制造恐慌，让我们慌忙抽调云南兵力北上，从而让新政功亏一篑。”

他站起身，目光如炬：“传我口谕：云南一切新政不得停歇，李维周继续推行铜政改革，凡有借‘边患’之名阻挠变革者，视同叛逆。同时，命礼部拟诏，宣布明年春将在江宁举办‘万匠大会’，邀请全国能工巧匠齐聚一堂，展示技艺，选拔人才，优胜者授官赐田，子孙免徭役。”

柳含烟眼前一亮：“此举既能彰显新政重技务实之风，又能向天下宣告：国家所需之人，不再是只会背书的腐儒，而是真正能让百姓过得更好的实干之士。”

“正是。”朱允熙微笑，“我们要让所有人明白，这个时代变了。龙椅上坐着谁，并不重要；重要的是，谁能带来光明。”

诏书既出，举国沸腾。民间匠人奔走相告，纷纷打磨技艺，准备赴考。有铁匠铸出可折叠耕犁，木匠造出自动汲水车，织女织出薄如蝉翼却防火防水的丝甲。街头巷尾议论纷纷：“听说连西域胡人都要来参赛哩！”

而云南局势也在悄然逆转。随着分红制度落地，矿工收入翻倍，生活改善，对朝廷的认同日益加深。李维周趁势设立“矿工讲习所”，请来工部技师授课，教他们记账、识图、辨矿脉。短短数月，已有数百人通过考核，成为基层管事。

一日黄昏，李维周正在讲习所批阅作业，忽有一少年上前，双手奉上一本手抄册子。

“大人，这是我爹临死前记下的矿道图。他说，若有一天官府真的为民做主，就把这张图交给清官。”

李维周接过翻开，只见纸上密密麻麻标注着通风口、积水层、易塌区，角落还写着一行小字：“宁可少挖一担铜，不可多死一个人。”

他眼眶骤热，紧紧握住少年的手：“你父亲是个英雄。这张图，我会亲手交给陛下。”

与此同时，江宁皇宫内，朱允熙正伏案绘制一幅地图。柳含烟推门而入，见他额角沁汗，轻叹道：“又熬夜了？”

“我在画一条路。”他指着图纸，“从云南东川出发，经贵州、湖广，直达江宁。这是我设想的‘铜运官道’。全程铺设石板，每隔三十里设驿站、医馆、食宿点，由朝廷统一管理。将来不仅运铜，还可运粮、运药、运学子、运工匠。我要让西南不再闭塞，让山里的孩子也能听见长江的涛声。”

柳含烟凝视良久，低声道：“你知道吗？最近民间已有传言，说你是‘赤脚皇帝’??因为你常穿布鞋下田，从不摆架子。还有人编了戏文，唱你给老农挑水、帮寡妇修屋顶。”

朱允熙笑了：“挺好。我不怕被人编排，只怕没人记得我做过什么。”

她忽然靠近一步，声音微颤：“可我还是担心。你把权力放得太开，把敌人看得太轻。万一哪天有人拿着刀站在你面前，说‘你不是真龙，你不配坐这里’，你会怎么回答？”

朱允熙放下笔，望向窗外星空。

“我会说??你说得对，我不是真龙。但我身后站着千万个想要好好活下去的人。你要砍我，就得先踏过他们的尸骨。”

夜风拂过，烛火轻晃。

数月后，春意融融。江宁城内外彩旗招展，“万匠大会”如期举行。来自全国各地的三千余名匠人齐聚玄武湖畔，展出奇器妙物。朱允熙亲自主持开幕，宣布首项大奖授予云南代表队??他们改良的“鼓风水排”可节省七成人力，已在全国推广。

李维周作为领奖人登台，全场掌声雷动。他举起奖牌，朗声道：“这不是我一个人的荣耀，是所有曾经跪着挖铜、如今挺直腰杆走路的兄弟们的荣耀！”

台下无数矿工出身的匠人含泪高呼：“谢陛下！谢李大人！我们活得像个人了！”

朱允熙站在高台上，望着这一幕，轻轻闭上了眼睛。

他知道，有些战争永远不会结束。谎言会再生，仇恨会潜伏，旧势力会在暗处舔舐伤口，等待时机。

但他也知道，只要阳光足够强烈，阴影终究无处藏身。

新政如河，奔流不息。而他，不过是推着它向前的一粒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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