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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说,就算说同一种语言,人和人也很难互相理解,身体最诚实。所以还是不要说话比较好。我当时就沉默了,我没有和s再说话。我坚持了十秒。我放弃,我和s说:&ot;你知道我喜欢你吗?”
s点了点头。我问他:“那你呢?”
他还是点头。我说:“神真奇怪,说爱人,却不希望他们登上他住的地方。”
s说:“谁和你说神爱人的呢?”
我愣住,想了会儿,说:“也对,人用人的思维去解释神,人会爱,就觉得神也会爱,奇怪的是人。”
s抽烟,我看他。他走在路上。他走在一条开着路灯,路边时不时有车经过,路边有树,有花,有垃圾桶,没有野狗,野猫的路上。他说:“我能给你的,和你想要的可能很不一样。”
我抽烟,喝酒,酒是鸡尾酒,茶味很重,据说酒吧的老板自己有片茶园,这里的所有鸡尾酒都会放上几滴他用茶叶精酿的自制酒。
我又喝了一口酒。
我和男人说:“那就说说s吧。”
男人稍往前倾了倾。他显然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。因为打从我见到这个男人起,他的坐姿就一直没变过,他一直靠着椅背,手放在桌子下面,看上去很放松,可周遭稍有些响动——酒保的手机响了,外头有车经过,外头有人跑过去,他就会看过去。他的脸色不太好。
男人面前有半杯酒,大约是威士忌,杯垫上晕开来一滩水渍,他面前还有个烟灰缸,没有一根烟。他不喝酒,不抽烟。我进来酒吧之后没多久就发现这个男人一直盯着我,我在吧台要了杯酒,喝了会儿,男人的视线毫不避讳,坦坦荡荡。我拿着酒杯坐到了他这张桌边。我问他:“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?”
真老土的开场白。我一说出来,我和男人就都笑了。男人摇了摇头。接下来,他和我说:“你知道吗,以前在福建广东那边沿海一带,有一种职业叫做侨批,也不算职业吧,很早以前的时候,银行啊邮政啊不像现在这么发达,汇款,寄信都不像现在这么方便,沿海一带又有很多人在外国谋生,为了和家人联络,汇钱回家,他们会找一个同乡的人,把钱财和信件交给那个人,这个人就叫侨批。”
我问他:“多早之前,相片普及了吗?”
男人摇头:“还没有。“他说:“在把钱和信转交之前侨批会先核对,就问啊,你认不认识一个某某某,他是不是在某国某地,你和某某某是什么关系,要是对得上,东西就交出去。”
“这么简单?”
“其实很复杂,完全建立在一种信任的基础上。信任是很复杂的。”男人问我,“你来加勒旅游的?”
我说:“我想去加勒比海,没有钱,就近来了加勒。”
男人笑出声音。酒吧里除了坐在吧台里低头玩手机的酒保,就只有我们两个人,酒吧位于加勒荷兰城堡外的广场南端一条不起眼的巷子里。加勒是斯里兰卡西南沿海的一座小城。斯里兰卡是南亚的一个岛屿国家,靠近印度。我从台北到这里,用了十二个小时。
我说:“s可以给我他的关心,他的无微不至的关怀,他的体贴,他很体贴,我问他要他的银行密码,他都会给我。”
我想得有些远了,我说:“可能我问他要他心肝脾肺肾,他的命,他都会给我。”
男人点了点头。他听着,尽管我停顿,停下,沉默下来,他也没插话,他好像知道我的这个停顿是给我自己的,不是给他的。我深深吸进一口烟。我看着男人。到了他这个年纪,活到他这样一个状态,好像就不再会为任何故事亢奋激动,为任何跌宕起伏义愤填膺,咄咄逼人,冷嘲热讽。他也是个有故事的人,他成了一个能听故事的人。
我觉得我能和他说一说我和s的故事。
我继续说:“但是他不会亲我,不会抱我,不和我上床。他说他不能给我这些。可能我太实际了,太需要能触碰到,触摸到的东西,我不太相信什么精神层面的东西。”
男人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,他说:“你是说柏拉图吗?”
他说:“有人觉得这种更高级,更真实。”
我说:“可是爱这种感觉……它是一种感觉,感觉本身就很不真实,是很虚幻的,很容易被一种气氛左右,我不知道,我说不清。”
男人说:“你知道吊桥效应吧?两个在危险的吊桥上的人,很容易相爱,因为危险来临的那一刻,他们感觉自己只有对方。”
我点头,说:“我想说的就是这种,但是你不能说他们之间的爱就是假的,是虚情假意的,爱不真实,但它一定是真的。”
男人问我:“所以,你觉得你是被什么样的气氛左右了?”
我说:“所有……我被他,我被s身上的所有气质,围绕在他身边的所有气氛左右了。”
我和男人坐在靠窗的位置,天早就黑了,窗是一扇落地窗,窗上印着酒吧的名字:oblivionbar。什么意思呢?我不知道。蜀雪可能知道。他英文很好,小宝要是看到了,可能会用手机查字典,他一直在努力学习,学各种各样他不知道的东西。我看着那行字,它的边缘已经开始褪色,显得很旧。
一辆车开过来,两束光扫过来,男人脸上映出点点光斑,一瞬间,我以为我和男人在什么舞池里,头顶上挂着一颗迪斯科舞球,五颜六色的光转到了男人的脸上,他顿时光芒四射,一下不老了,一下像一个大明星一样,闪闪发光。车开过去了,男人的脸黯淡了,我往外仔细看了看,外面下起了毛毛雨,雨珠飘飘洒洒落在玻璃上。男人还是只是那个能听故事的中年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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