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想想又觉合理,“不过李靖精骑三千夜袭定襄,惊得颉利可汗部众溃散,奔袭阴山,一举灭亡突厥,果然功高比天,拿他来比,相爷是缺点份量。”
武延秀倚着树干,铛啷啷像个生了锈的铁人,沉重的呼吸闷在锁子甲里来回激荡,热浪滚滚,简直想来块冰,他躬下身子耳语。
“安西副都护唐休璟已经七十一岁了……”
郭元振的眉头慢慢聚拢起来,警觉地审视了他两眼。
“唐休璟要退?”
武延秀知道他志在安西,只是年资尚短,便替他道。
“安西四镇是个火药桶,局势复杂,突厥王族之外另有十姓部落,吐蕃也是人心不齐,有人意图染指安西,有人只顾内斗,寻常武将当真震慑不住。就连相爷,且不说他老迈,单单说阵前立威这条,便不成。”
他说一句,郭元振便点头,听到这里抢着道。
“我听人说,相爷在河北,明明乘胜追击,才杀三五百人,便鸣金收兵,又替人收敛尸身,以免妇孺惊惧。”
武延秀眯起眼睛望了望他,不说话,只露出一个有些冷酷的笑容。
郭元振来回想了一转,恍然大悟。
圣人性情刚猛,出使吐蕃前便叮嘱他,对敌怀有仁善之心,不能形成震慑,过后便要浪费更多人力,所以狄仁杰如此,圣人必是心怀不满了。
“向来吐蕃势弱,远不及突厥,尤其被我杀了论钦陵,人心已散。突厥么,国运来了,究竟能不能成事,还得瞧阿史那默啜有没有志气。”
他喘息片刻,决然道,“总之没得仗打,我便要憋在京中,哎,哎!”
郭元振闷闷不乐,拍了拍后脑勺,已是没了玩闹兴致,起意回值房再看看黄河北岸地图,走出几步回头,想起来关怀兄弟。
“你那买卖如何了?”
武延秀苦笑,“比不得你当初,空手套白狼,没本钱也能起家啊!”
郭元振一怔,返回来陪他坐下。
太原是李唐的龙兴之地,太祖李渊当初便是隋朝的太原留守。
李家军从太原起兵,不过区区三万人,皆是太原乡党,彼此盘亘有亲,有‘元从禁军’称号,定都长安后得了李渊‘父子兵’的承诺,兵籍世代相传,且占下渭水附近最肥沃的土地,在朝中颇是一支势力。
可是从武周代唐,太原几家出挑的大姓便受打压,当中尤以郭家为甚,郭元振在通泉县为所欲为,进了京,却知道要收敛性子。
他揉了揉太阳穴,一五一十把这里头的道道说明了,末了道。
“要是别的,我帮你凑凑无妨,可这马场,正如铁器铜矿,轻易碰不得,不然落在有心人嘴里,扣个谋反的帽子也够了,我实在不敢沾手。”
武延秀长长地呃了声,连他都不敢,那京中还有谁敢?
两人大眼瞪小眼,武延秀无可奈何道,“我得寻个好靠山!”
郭元振手一挥,嘿嘿笑道,“你姓武!”
候他走了,武延秀便跳上七八块叠置的太湖石顶端,扫开灰土就地一躺,叉手枕在脑后,连二郎腿也翘起来了。
人就是这样奇怪,心情起伏转瞬改变。
他躺了会儿,满心烦闷被和风一吹,全散了。
悠闲地像神仙置身祥云,前后两株紫叶李和榴花,红花赤果间杂,掩住他浑身装备,单剩个光秃秃的兜鍪。
吹了会子风,他摘下锁子甲,晾晾汗水,面颊上已经捂得红肿起泡,忽听见人脚步,忙又戴上了。
是几个戴冠的士子,新刮了胡须,趣青的下巴一抹稚嫩的阴影——哎呀,武延秀想起来,他好几天没刮胡子了。
一个士子捏着拳头,口气志在必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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