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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——公子?”
廊下七八个侍女俱是浑身一颤。
这回她们不把他当仇敌了,望向他的眼神有种迟钝的敬畏,静静围拢过来,把他框在中间。
“二娘留下最后一句话。”
武崇训疲累不堪,瞧她们站的站,坐的坐,尊卑罔顾,乱成一团,也没力气计较了。
“交代我,也是交代你们,助四娘登基。”
他平淡道,仿佛李仙蕙的遗言平平无奇,只是‘要好好过日子’或是‘要记得我’之类。
——当啷!
杏蕊嫌弃地回头瞪视李隆基,嫌他动静大。
他讪讪捡起横刀,在裙腰上蹭了蹭,不相信武家还肯奉女主。
前车可鉴,李家当初纵容女皇上位,落得三代尽丧,这回武家捧起瑟瑟,也难有好下场,肚子里憋着一万个问题,阿耶再三夸武崇训眼光长远,怎的想不开要旧戏重演,自寻死路呐?
同情地望了眼这堂姐夫,却不敢吭声询问,毕竟武崇训背后站着整个武家,虽然两位羽林将军卸任了,和亲的郡王又扛着死罪,但虎死不倒威,武三思父子在这一局毫发无损。
丹桂呵出一口热气,吐在帕子上,凝泪点头。
几个小丫头是小门小户挑来,看郡主、郡马,已是辉月垂天,见了太子便不能喘气,哪里敢肖想侍奉至尊?
银蕨颤颤后退,想到瑟瑟生产时她端热水,产婆洗帕子染成粉红,一盆盆泼在后园,淡淡的血腥气与杀鸡相类,狼狈汗透的面容也与寻常妇人相当。
可是就这样一张面孔,将会雕刻在硕大壁龛之中,受香烛供奉。
她一颗心在胸膛里膨胀,几要跳跃而出,激动地踩了凤尾的鞋尖儿,两人腿绊着腿双双跌倒。
武崇训仰起头,学瑟瑟,也去看那道金光锃亮的上弦月。
女皇十来岁时写过些春花秋月的小诗,淹没在太宗后宫累累才女光环之下,乏人注意,直到府监来了才整理成册。
有回武崇训蒙召,匆匆觐见,满以为是吐蕃事要调他去用,不想女皇从故纸堆里捡出两张,问他文辞如何。
那时他道闺中闲情,虽寻常却动人,惹来府监兄弟嗤嗤暗笑,张昌宗盘腿坐在女皇膝下,展开折扇探出个头,直道武崇训无识人之能。
女皇却很悠然,大袖轻拂,止住男宠戏谑。
“非是三郎目光短浅,实则当日之朕,与今日截然两人,更不知次后数年境遇,譬如若是太宗十分宠爱朕,宫中多一宠妃,甚至替换了太子,朕在中年即以太后身份垂帘,就未必有登基之雅兴。”
话是这样说,武崇训不信女皇不曾细细盘算。
权力之此消彼长,犹如风助火势,结局一早分明。
自古太后垂帘,如秦之宣后,赵之威后,汉之吕后,除非逼死幼子,不然终有一天黯然退场,父子不同于母子,杀父继位骇然听闻,逼母卸任却名正言顺。
女皇以登基为母子相争一锤定音,四子保全其二,已是两害择其轻。
他尊瑟瑟为主,避免武三思另觅高枝儿,又避免李重福兄弟心怀热望,就连阿漪,二十年后从母亲手里继位,下承上恩,绝不敢母子相争。
“唯有如此,方能保住全家性命。”
武崇训是解释给他们听,也是帮自己下定决心。
寂寂烛影中,瑟瑟嘴角流下淡淡血迹,被她抬手擦了去。
武崇训从怀里掏出一叠纸扎递给杏蕊。
“默啜告太孙借马场谋反,圣人彻查马场上下,几个管事的死了,还有个叫许子春的灵台郎,说是为六郎出面,奔走操办,如今拘在诏狱。女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抢出这些,总算撇清了郡主的嫌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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