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开学那日,江涉远远站了一会儿,然后转身离去。
雪猫跟在他身后:“你要走了?”
“嗯。”他说,“道已深入人心,我不必再言。”
他走到终南山巅,取出最后一枚铜钱,抛向空中。
铜钱悬而不落,渐渐化作一道虹桥,横跨天地。
他踏上虹桥,身影渐淡。
雪猫仰头问:“你会回来吗?”
他回头一笑,声音随风飘散:“当我被遗忘时,便是归来之日。”
虹桥断裂,光雨洒落人间。
从此世间再无江涉。
百年后,归真书院成为天下思想之源,学子遍及九州。有人问老院长:“江真人究竟去了哪里?”
老人抚须笑道:“他从未走远。你看那些敢于质疑的孩子,那些坚持说真话的官员,那些不信奇迹却依然善良的普通人??他们身上,都有他的影子。”
千年之后,一位考古学家在终南山发掘出一座无名石室,室内空无一物,唯地面刻着一行小字:
**“我不成神,故能成人。”**
而在遥远的未来,某个雨夜,城市图书馆即将闭馆。最后一位读者合上一本泛黄古籍??《西行纪略》,轻声自语:“原来神仙,从来就没存在过啊。”
窗外雨歇,檐角滴水如珠。
书页忽然翻动,停在最后一页。
那行曾发光的文字,此刻再次浮现:
**“只要你还在寻找,我就从未离去。”**
风起,灯摇,仿佛有人刚刚走过。
春深似海,长安城外梨花盛开,新叶初展。庭院寂静,槐树轻响,似在低语。初一之孙每日清晨仍扫阶前落叶,八水曾孙照旧偷吃灶糖,鲍英维玄孙依旧追骂不休。孩子们围坐习字,笔锋渐稳,写的是“道法自然”四字。
只是那张惯常坐着的老竹椅空了。
夜里,雪猫独卧屋脊,仰望星河。北斗安稳,紫气东来,可它知道??这平静之下,暗流未止。
第五十三日,天象突变。
子时刚过,北方天穹忽现异象:九颗星辰脱离原有轨迹,排列成“伪”字形状,血光流转三刻而不散。紧接着,终南山深处传来九声钟鸣,非金非石,似由大地肺腑中挤出,震得山泉倒涌、林鸟尽飞。与此同时,长安城西一口废弃古井内浮起半片龟甲,其上灼痕清晰可见:“真人已死,新神当立。”
消息传开,朝野哗然。崇文馆连夜召开“格致大会”,数十名学者齐聚一堂,以算筹推演天机,结论却惊人一致:此非自然之象,而是人为引动“信力潮汐”,借众生执念重塑神格。
“有人在重铸伪神。”院长低声叹道,“这一次,他们不再模仿江涉的形貌,而是要否定他的存在本身。”
果然,七日内,天下异动频生。洛阳街头出现一群蒙面“净世使”,手持铁帚扫街,边扫边唱:“旧神腐朽,真道蒙尘,唯有焚尽过往,方得新生!”所过之处,凡有《西行纪略》或“归真书院”匾额者,皆被捣毁。太原有儒生因公开诵读“真人无相”篇,竟被信徒围殴致死,尸身悬挂城门,榜曰:“逆天者戮”。
更令人惊惧的是,某些曾亲耳听闻江涉教诲之人,忽然开始怀疑记忆的真实性。“我真见过他吗?”一位老学究捧着泛黄笔记喃喃自语,“或许……那只是一场集体幻梦?”
人心浮动之际,嵩山方向再度聚起浓雾。第九日,雾散之时,一座前所未见的祭坛赫然矗立峰顶??通体漆黑,状如巨棺,表面镌刻无数扭曲人脸,每张口中都衔着一枚铜钱。坛心无像,唯有一面青铜镜倒悬于虚空,镜背刻着八个大字:“**破旧立新,代天封神**”。
守坛者自称“革天会”,宣称江涉之道已腐,唯有彻底摧毁旧信仰体系,才能迎来真正的“太初之光”。他们不求飞升,不许愿福,反而日夜焚烧典籍、砸毁学堂,口号只有一句:“烧尽虚妄,我即真理!”
朝廷震怒,派兵围剿。可大军未至山腰,便见黑雾弥漫,士卒纷纷丢盔弃甲,跪地痛哭,自称“罪孽深重,需以火洗心”。将领欲斩逃兵,刀未落下,刃口竟自行熔断。
宰相亲赴终南山,请清明堂长老商议对策。长老闭目良久,忽而睁眼,神色凄然:“此非妖术,乃是‘信念反噬’。世人曾以千万愿力造神,如今那股力量失控,转而吞噬理性本身。若不能唤醒本心,天下将陷入永夜。”
就在此危局之中,长安东市一间药铺后院,一名采药归来的郎中正低头煎药。
他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袍,脚踏草履,鬓角微霜,神情淡漠如秋水。炉上陶罐咕嘟作响,药香氤氲中,墙上影子竟比常人多出一条手臂??那是道痕残留的痕迹,唯有至纯之灵方可窥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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