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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7章（第1页）

&ldo;你永远都不会体会死后的感觉。&rdo;他用一种低沉的声音说：&ldo;阴冷、黑暗，无穷无尽的寂静，深不见底的寂寞。你的灵魂在动，但你的肉体却怎么都动不了。&rdo;

我可以理解他说的那种感觉，有过梦魇的人都可以领会得到。

&ldo;然而这些所有的感觉，都不如亲人的哀伤来得深切。当你握着最心爱的人的手，感受着他的温度在你的掌心一点一点地流逝，全身的肌肉都渐渐地变得僵硬，尸斑爬上了他的皮肤，雪白覆盖了他的身躯，你会体验到，为什么死亡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。它是一场毁灭，毁灭死去的人的肉体，毁灭活着的人的灵魂。&rdo;

死亡之痛，只有深爱着的人才能体验到。

我见到过最悲情的生死离别是，女孩拉着恋人的手，死死不放，眼神凄楚绝望，&ldo;我多想活下去，给你当新娘……&rdo;

最美好的愿望，与最无奈的失落，就这样地横亘在生与死的两端，让人的心如同燃烧后的婚约灰烬，轻飘飘地无所归依，连痛都轻无了起来。

我忽然对许迈同情了起来。他一定经历了十分惨痛的生死体验。

我开始觉得自己的残忍。是我无情地剥去了他给死者罩上的白布，将死亡的丑陋与狰狞，裸地袒露在他的面前。

我只能用吃菜来掩饰自己的不安。

&ldo;但我不会害怕死亡。&rdo;他仰起头，仿佛是在对着空气中的另外一个人许下诺言，&ldo;人害怕死亡，是因为对现世存有留恋。我知道，不会有人在我死的时候，握着我的手，喊着我的名字，流下泪水。所以我可以安心地走。至于死后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，对我来说，已无所谓。&rdo;

说完这些话，许迈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。

他在依靠着一个信念而活着。如今我与他的对话，却让他的信念开始坍塌。

他的生命大厦，岌岌可危也。

我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。我只能勉强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，&ldo;随口&rdo;问道：&ldo;你真的相信死后另有一个世界吗?&rdo;

许迈沉默了片刻，说：&ldo;我给你讲个故事，我流浪中的故事。&rdo;

我用一种小学生听老师讲故事般的欢快语气答道：&ldo;好啊。&rdo;

&ldo;那是一个秋天的黄昏，地点是在一片荒郊。我记得当时我是收工了，在回去的路上。荒郊路上，难免会有许多的孤坟。我一个人走。那条路我走过很多遍，也没有岔路，正常十几二十分钟就可以走到头的。但那天不知道为什么，我走了很久，都看不到我住的地方。最重要的是，路边的景色跟我印象里的一点都不一样。我说过，当时是秋天。北方的秋天不知道你见过没，野外的话全都是荒草一片，枯黄、萧瑟。然而我看到的却是一片一片的桔子树林，有的树上还挂着已经朽烂的桔子，我甚至看到了有一棵树上吊着一只猫。&rdo;

树上吊了一只猫?这个景象让我惊悚了起来。

&ldo;这完全是南方的景象。至于死猫挂树头，是许多地方的习俗，但我在当地却从来没有见到他们这么做的。总之，当时我就感觉特别怪异。但看日头离落下还早，也就没有太在意，就继续在里面兜转找路。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，天色越来越暗，我却怎么也找不到回去的路。于是我心里开始发慌，知道遇上鬼打墙了。&rdo;

民间传说，在漆黑的夜晚，人走在路上，会遇上&ldo;鬼墙&rdo;，夹着你绕圈走，让你始终走不出去。科学的解释是：夜晚中，人的眼睛失去了参照物校正，左右脚迈开的步伐会有轻微的尺寸差别，于是就变成了沿着短步的那条腿在走一个弧形。

可是许迈说的事，却似乎与这种情况不大一样。

&ldo;眼看太阳就要完全落山了，我就急了，于是拉开裤裆，朝前面撒了泡尿，觉得不够，又蹲下来拉了泡屎。说来也怪，等我提着裤子起来时，发现眼前的景象发生了变化。回家的那条路，就在我的不远处。我走岔了，拐到路边的荒野上。

&ldo;我顾不上什么，撒腿就跑回了家。然而到了晚上，我就开始感觉全身难受，第二天起来时，发现嘴角长了一串泡，额头上更长了一个大脓包，疼得我一点东西都吃不下。&rdo;

直觉上，我怀疑他是冲撞了什么&ldo;不干净&rdo;的东西。

果然听得许迈继续道：&ldo;工友看到我的情况，都觉得很吃惊。有个老工人告诉我说，肯定是我的那泡屎尿坏的事。本来那些鬼只是跟我开开玩笑，然而我却对它们太过无礼，所以他们生气了，给到我惩罚。

&ldo;工友们陪着我一起回到当天我撒尿拉屎的地方，发现那正好就是一座老坟，坟上长了几棵野草，野草结着果实，有的果实都已经干瘪了。另外草上还有一个被毁弃的蜘蛛网，上面挂了一只死去的苍蝇。这些应该就是我昨晚看到的树林与死猫景象来源。

&ldo;工友让我自己动手，把屎尿都搞走，又将坟墓稍微修葺了一下，然后跪下来，在坟前磕了个头，表示歉意。就在我准备起身的时候，坟头上野草结的三个果实全都一骨碌地掉下来，滚落到我的面前。

&ldo;工友要我捡起野果，说坟主应该已经原谅我了。回去之后，工友帮忙将那三个小野果捣碎了，挤出汁，涂抹在我嘴角的泡和额上的脓包上。说来也怪，大概十分钟之后，它们就全都消失了。&rdo;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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