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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3章（第1页）

潘振承和闻世章站甲板的另一侧，不声不响看着两位洋大班宣泄怒火。潘振承能够体谅洋大班的心情，他们发火，不是因为缴纳法定的船钞和规礼，而是巧立名目，随时都会冒出来的陋规银，以及驻军明火执仗勒索。

潘振承对协兵的行径深恶痛绝，十分同情洋大班的处境。但他不赞同洋大班头撞南墙不转弯的做法，这样无济于事，只会激化矛盾。其实，许多事都可以商量的，不管是东印度公司还是港脚商人，来中国的目的最终是赚取盈利。既然无法改变现实，明智的做法是正视现实，以较小的代价获取较大的盈利。从另一个角度讲，不管是海关还是驻军，他们不会不顾忌纲常法度，向他们禀明困难，该妥协时他们会作出适当的让步。

潘振承准备等洋大班火气稍稍平息，向他们阐明在中国的生存法则。

魏宙疾病尚未痊愈，叫了几句就坐在绞盘上喘气。闻世章走上前，把挂腰间的竹筒解下递给魏宙：&ldo;魏大班，喝一口凉茶，消消火气。&rdo;

站船舷边的洪瑞转过身来，发现站在闻世章身后穿官服的潘振承，洪瑞恶声恶气问道：&ldo;又来了一个！&rdo;闻世章解释道：&ldo;这位与前面的不同，他不是来索要银子的。他是十三行的潘启官，你本人和你们商船的保商。&rdo;

洪瑞去年在十三行待的时间不长，认识的中国商人甚少。他首次为麦克担任通译就弄砸了，被麦克赶到澳门做公司商船办理船牌的通译，实际上是挂起来不用。洪瑞鼓着斗鸡似的眼盯着潘振承看：&ldo;保商？你保什么？保我被中国强盗欺压？保我来中国受几只大兔？&rdo;

潘振承平静地答道：&ldo;你受几只大兔也好，受奇耻大辱也罢，不是本商造成的。本商的职守是向朝廷和官府担保，你来我大清，必须遵循中国的律例，遵守防夷规条。对于你在中国受到的不公正待遇，作为保商有义务向有关方面禀情，进行交涉‐‐&rdo;

洪瑞举起巴掌猛地一劈，气咻咻质问道：&ldo;你刚才躲哪去了？我问你，你们中国海关、中国军队无法无天，你是保护他们，还是阻止他们？&rdo;

&ldo;你扯远了，那不属保商的权力范围。保商是官府眼里的卑微商人，管不了官府和官兵。&rdo;

洪瑞暴跳如雷：&ldo;你给我立即离开！我不需要保商！&rdo;

洪瑞的固执和暴躁超出潘振承的预料，原本打算调和矛盾，协助港脚商人顺利地在广州进行贸易，打破东印度公司的垄断，吸引更多的英国商人加入到港脚商人之列。潘振承心想：看来我的一片善意不会结出善果，洪瑞这牛脾气，以后还会惹出更大的麻烦。潘振承好气又好笑：&ldo;好好好，你们讨厌我做你们保商，我正好不愿替你们作保。两厢情愿，告辞了。&rdo;潘振承说完就走，翻过船舷。

闻世章急了：&ldo;洪大班，没人替你担保，你们进不了十三行，关税必须由保商替你们去交，卸装货物和离港的部票也得由保商替你们去办，否则你做不成贸易，只有困死在船上。二位大班，我拿我的人格担保，潘启官是信誉最好的保商。&rdo;

洪瑞推闻世章一把：&ldo;你把他叫回来。&rdo;闻世章扶着船舷叫道：&ldo;潘启官请留步，洪大班和魏大班同意请你做东方公主号的保商。&rdo;

潘振承已经下了软梯，仰头答道：&ldo;对不起，你回夷大班的话，叫他们另请高明。&rdo;

每旬一次的例会，中心议题是为东方公主号承保。

潘振承阐明他放弃承保的理由：&ldo;末商接触过的洋商不算太少，很少见过像东方公主号这样的大班，尤其是那个洪瑞，性格暴烈狂傲，倔强认死理，头撞南墙不回头。我决定不做他们的保商，我还建议列位前辈都不要做他们的保商。&rdo;

离光华曾经很想做东方公主号的保商，同蔡逢源发生争执，结果严济舟让潘振承和陈寿年联保。潘振承表示放弃，离光华倒觉得是一个机会：&ldo;蛮横无理的夷商以前也有过，在我大清天威面前，还不是一个个乖顺得像孙子。&rdo;

章添裘说：&ldo;商人惟利是图，只要有利益，就会委曲求全、卑躬屈膝。&rdo;

&ldo;无人担保，也就无人接货。现在夷船来得少，僧多粥少，那就会错失一笔大生意。&rdo;说话的是严济舟，看行首的意思，十三行不应该放弃。

潘振承黑黢黢的梭子眼滑过一丝忧虑，&ldo;严大人，末商冒昧地认为，我们不宜因小失大，凭我的感觉，洪瑞早晚会惹出惊天大祸。到那时，不仅保商在劫难逃，十三行也会招惹横祸。&rdo;

&ldo;有那么严重？&rdo;严济舟一向不敢小觑潘振承，但他此时辨别不清潘振承是出于公心，还是有什么隐秘。潘振承见严济舟犹豫不决，恳切道：&ldo;严大人，保商可以承接一半的配额。你给同文行和广义行联保的机会，末商会轻易放弃吗？我这样做，不仅是为我同文行着想，也是为你的名声地位和十三行的前途担忧。&rdo;

严济舟把目光投向陈寿年：&ldo;寿年贤弟的意见呢？&rdo;陈寿年心里念叨着昨晚陪伴他的花船靓妹，一激灵站起来：&ldo;承哥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。&rdo;

众人哈哈大笑。

蔡逢源道：&ldo;潘启官言辞恳切，依驽商看，我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。&rdo;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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