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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9章(第1页)

山东巡抚杨应琚接替策楞出任总督。杨应琚是李永标的老熟人,不论谁上谁的府邸,都不必更衣正冠。老杨最大的特点就是随便,他来海关商量事情,李永标叫关役给杨巡抚泡茶,老杨嫌热茶烫口,端起李永标杯里的凉茶就喝。老杨还是那个老杨,然而,广东文武百官上天字码头迎接新总督时,白发苍苍的老将军锡特库恭恭敬敬叫杨应琚&ldo;杨制台&rdo;。李永标一句&ldo;老杨&rdo;憋在嗓子眼赶忙咽了下去,唯唯诺诺地喊一声&ldo;杨制宪&rdo;。原以为老杨会笑着拍打他一掌,热呼呼地叫他&ldo;标兄&rdo;,杨应琚却只是抱拳客客气气叫他一声&ldo;李监督&rdo;。

老杨不再是过去的老杨,就像他第二次来广东不再是黄埔口的小税吏。李永标琢磨着要给杨制宪一份见面礼。杨应琚这次带了内眷,以后过日子花销肯定不会少。李永标想来想去,决定给杨制宪安插一个人进海关做委员。委员实权不大,油水却不少,海关给委员发放名为养廉银的年包,总是发双份,另一份讲明了要他们给主子。

策楞离任,广州澳门两个关委都落入广州将军锡特库囊中。李永标登门拜访锡特库,锡特库道:&ldo;倘若杨应琚亲自开口,老夫定会谦让。你想拍杨制宪的马屁,没门!&rdo;

关委没有空缺,只能在关胥上想办法。主事关胥直接掌握征税,万万不可让外人插手。七大总口,最好是在广州大关安插。广州大关有总查口、总巡口、黄埔口、虎门口、东炮台口、西炮台口等六个征税稽查机构,李永标为杨制宪的家人想好一个职位‐‐省河稽查使。

没想到马屁拍到马蹄上,在卖麻街的小茶铺,杨应琚质问李永标:&ldo;李关台,你这是何意思?年酬二百两的稽查使,比一品军机的年俸还高。&rdo;

&ldo;不至于吧?别说中堂大人,就是七品芝麻县令,俸禄加养廉银什么的,一年万把两雪花银还是有的。年酬二百两银子哪里算多?十三行的一个洋行总办,一年都有近千两银子的入账。&rdo;

&ldo;不管你怎么说,我手下的佐杂和家人是不会进粤海关的。海关天天跟银子跟商人打交道,独善其身太难了。&rdo;

&ldo;照你这么说,下官是个墨吏?&rdo;李永标瞪着眼问道。

&ldo;哪来的话?&rdo;杨应琚尴尬地干笑道:&ldo;标兄千万别误会,老杨还信不过你?就凭你请我上这小茶铺,你也是个羞涩的阮郎。&rdo;

&ldo;杨制宪这话,下官听了舒服。&rdo;

&ldo;叫我老杨,和以前一样叫,标兄也别自谦下官。&rdo;

&ldo;好,老杨,你说句心里话,希望不希望我继续做海关监督?&rdo;

&ldo;希望,当然希望。&rdo;杨应琚说着打住,看了看李永标得意的表情,慢条斯理道:&ldo;标兄,我还是跟你透个底吧,广东的百官仍希望海关监督由地方官员兼任。我跟他们明说别痴心妄想,皇上有意让内务府的司员长期把持粤关,我们不能违背圣意。然而,内务府包揽了粤关监督,并不等于李永标个人包揽,今年连任,明年是否连任,恐怕只有皇上清楚。&rdo;

李永标心里直打鼓,小心翼翼试探道:&ldo;皇上日理万机,他对外派官员是否满意,还不是看折子。杨制宪,你不会‐‐&rdo;

&ldo;叫我老杨。&rdo;杨应琚打断李永标的话。

&ldo;老杨,你不会默许地方官员参我吧?这几年,我总是想方设法照顾地方利益。&rdo;

&ldo;就这点,老杨即便发现有官员想参你,也会竭力劝阻。如果你学祖秉圭,根本不把地方放眼里,到那时,我想劝阻也找不到理由。&rdo;杨应琚说着,瞪着李永标发愣。良久,他拍拍满是褶皱的脑门,&ldo;差点忘了一件大事,昨天收到广西学政的条陈,说桂林府学失火,他要忙于抚恤,还要筹银子重建学宫,不能来广州谒拜总督大人。标兄,你知道他是何意?&rdo;

李永标脱口而出:&ldo;想要制宪大人给他拨银子。&rdo;

&ldo;标兄聪明。&rdo;杨应琚一张脸愁成了苦瓜,&ldo;以前做广东巡抚时,落得个兴学抚台的绰号,百官在背后痛诟我本末倒置。这次皇上派奴才总督粤桂两省,我可不想做兴学总督。然而,广西学政的困难明摆在那儿,不闻不问,良心这道坎儿过不去。我想这样,不能给他们包揽,略微意思一下,资助他们六千两银子,三千两我找藩司,还有三千两,望标兄慷慨解囊。&rdo;

&ldo;老杨!&rdo;李永标大声叫道,茶铺里的茶客全都转过身子朝这边看。&ldo;嘘‐‐&rdo;杨应琚示意李永标轻声。李永标笑道:&ldo;我现在可以毫无顾虑地叫你老杨了。老杨,你们地方官,哪怕是总督大人都离不开海关,缺钱就想到请海关帮衬。&rdo;

杨应琚呵呵地笑:&ldo;这么说你认了?标兄做事爽快,老杨巴不得你连任。唔,标兄,你似乎很在乎连任,这里面……?&rdo;杨应琚打住话头,意味深长地看着李永标。

&ldo;老杨你干吗这样看人?海关的银子多,我李永标好捞银子?老杨你想哪去了?连任有面子,伊拉齐没做满一任监督,回内务府抬不起头。我回京师,内务府那帮大老爷们挤破宅门来看望我,三个总管大臣都说我给内务府长脸。奴才晋见皇上,皇上虽没直接夸奴才,他要奴才陪他观赏新造的园林,说再叫我回来做苑丞就委屈了我。老杨你想想这是啥意思?皇上褒奖奴才是本朝最优秀的专职监督。&rdo;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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