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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38章（第1页）

潘振承受宠若惊，招呼贵客入座。馨叶不等德魁自报家门便认出他，德魁曾是内务府总管图尔海的笔帖式，右鼻翼长了一颗豌豆大的黑痣。伍国莹和馨叶给贵客上茶，馨叶光彩照人，装束仪态像大家少妇。知府裴东亮问启官这位靓妹是何人，潘振承说是末商的胞妹。德魁嬉笑着戳穿启官的谎言，说他下广州看望尤拔世，两人在迎珠码头的食舫，看到潘启官和一位如花似玉的女子乘坐疍船从食舫旁划过，两人卿卿我我，如胶似漆。

潘振承窘迫难当，脸红耳赤。馨叶倒也大方，微笑道：&ldo;德大人眼好毒。启官堂堂大丈夫，小女不陪伴，也有别的心仪女子缠住启官。&rdo;众官员笑谈启官好艳福，讲定晚上在醉仙楼宴请启官连理，下了楼船。

潘振承送官员上码头，回到阁楼客厅，馨叶坐在藤椅上生闷气：&ldo;我讨厌德魁，内务府的贱奴，有什么了不起。&rdo;

&ldo;其实，德大人没说你什么，犯不着怄闷气。&rdo;潘振承猜不透馨叶究竟为何因发火，记得一年前潘振承谈起尤拔世，说尤拔世是内务府世仆出身，馨叶也莫名其妙愤愤难平。难道她跟内务府有什么过节？或许是她的二姨，或者是她父母？

&ldo;晚上我是不会去吃德魁做东的宴席，要去你一个人去。&rdo;馨叶说完这句话，回到卧房，心情渐渐平静下来。也许我不该莫名其妙发火，二姨说过她们的仇人是高图鄂李潘，德魁当时是内务府的贱奴，不可能参与那宗冤案。

潘振承挑选好鼻烟壶、小圆镜之类的西洋礼品，穿上官服上醉仙楼赴宴。韶州官员如此抬举他，是看李侍尧的面子。做生意最忌讳恃强自大，潘振承不会把宝押在一个官员身上，他做任何事情都要留后路。上了码头，潘振承在韶关胥役的簇拥下进城，馨叶追了过来：&ldo;承哥，我随你一道去，他们想斗你的酒，我就出几个无底谜给他们猜。&rdo;潘振承睁眼呆看打扮得花容月貌的馨叶，满心喜悦道：&ldo;你真是我的红‐‐啊，我不说，有你陪伴，酒不醉人人自醉。&rdo;

第二天，德魁陪潘启官走下一程水路。贡船驶出芙蓉驿湾头，便进入浈水。浈水发源于赣粤交界的大余岭，落差颇大，水流湍急，由纤夫拉着楼船上行。纤夫激越粗犷的号子，不时在山谷里回荡。馨叶侍奉潘振承和德魁喝茶，然后坐一旁听他们闲聊。

德魁是上三旗正白旗人，出身比下三旗尤拔世高贵。他没有旗人常有的傲慢，口口声声说他是皇上的贱奴。德魁说了许多外省人不知的内务府闲闻轶事，在外人看来，内务府上三旗比下三旗更容易高升，其实不然，皇上喜欢用贱人，越下贱的人一旦得到皇上恩泽，会死心塌地感恩戴德。

潘振承进京代呈贡品，少不得与内务府总管大臣打交道，问起内务府总管的品行嗜好，德魁对已故的苏都满赞不绝口，他又说起现任的专职总管萨图勒，&ldo;他喜好鼻烟，你只要给他带一两件精巧的鼻烟壶，还有口味上佳的西洋烟丝，他保准不会对贡品吹毛求疵。&rdo;

&ldo;图尔海图大人呢？&rdo;陈寿山冤死京师，潘振承领教过他的阴险毒辣。潘振承装着漫不经心的神态，微笑着问道。

德魁笑着呷了一口茶，连声夸道：&ldo;茶叶好，沏茶的手艺更好。&rdo;德魁似乎不愿谈图尔海，他转过话题，&ldo;启官，还是谈跟十三行利益攸关的话题吧，丝禁才执行了一年，到今年又有丝斤企图过关，都说是江西安徽的生丝。下官曾在杭州织造做过书办，是不是湖丝还会看不出来？&rdo;

潘振承道：&ldo;想必德大人自有分寸。&rdo;

德魁说的话题，不仅跟十三行密切相关，也跟广东口岸直接相关。馨叶给德魁换一碗新沏的茶：&ldo;德大人，您换一种茶叶喝，微州婺源春茶。&rdo;德魁轻嘬一口婺源春茶，笑呵呵道：&ldo;好茶好手艺，就凭启官义妹这碗茶，下官也不会自作主张没收闯关的丝斤，只要李制宪、尤关宪不下严禁的谘文，下官就让赣丝皖丝通关。&rdo;

第三天傍晚，楼船泊在南雄浈水码头，知州雷之俭在码头恭候。明代太平关设在南雄，清代康熙八年迁至韶州。雷之俭为德关正和潘启官接风，馨叶跟去作陪。散席后，德魁留在知州府过夜，潘振承和馨叶回楼船。

潘振承满面红光，兴致勃勃地唠叨丰盛美味的客家酒菜，&ldo;知州敬酒，左一声总商大人，右一声护贡大使，叫得我都不好意思。&rdo;潘振承从馨叶手中接过茶，悠悠喝一口，黑黢黢的梭子眼满是醉态。潘振承洋洋得意道：&ldo;馨妹妹，你知道他们为何这般奉承你承哥？他们是看李制宪的面子。&rdo;

馨叶冷冷打量潘振承，用讥讽的口气道：&ldo;我看你的面子也不小。公行庆典搞得那么排场，李侍尧来捧场，巡抚、将军、提督、关宪、藩司、臬司不敢不来。你得侍奉好你的李制宪，让他活一百岁。不过也别忘了，两广总督的结局好不到哪去。班第在伊犁与叛军作战，战局不利畏罪自杀；策楞讨伐准葛尔部，结果被准葛尔兵杀戮；陈大受是个短命鬼，两广总督的位子还没坐热就死在任上。照此看来，李侍尧兔子尾巴也长不了。&rdo;馨叶没头没脑砸下一串话，冷笑着甩手进了卧房。

潘振承瞠目结舌，酒醒了一半。&ldo;她在奉劝我不要跟总督过于密切？&rdo;潘振承反省自己的行为，他忌讳跟任何一位督抚关宪交往过密，可他跟李侍尧的关系确实非同寻常。&ldo;以后悠着点吧。&rdo;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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