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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66章（第1页）

话说在潘园，潘振承一大早起来，六神无主在房前屋后转来转去。

彩珠今天也起了大早，指挥仆役收拾给狂风折断的树枝。太阳升到半竿子高，阳光照在湿漉漉的草坪上，腾起一股薄薄的雾气。彩珠站在花坛边，心痛地看着给风雨摧残的花枝，一边插着竹条将花枝扶正，一边诅咒鬼天气。

潘振承穿戴官服官帽，匆匆朝彩珠走来，心事重重，欲言又止。彩珠弄得一身一手的泥浆，喋喋不休地埋怨道：&ldo;花匠人手不够，那个翁七，不就犯那么丁点错吗？他是老恩公翁皓的亲侄子，你不让他做夷馆仆役，也得给他一条活路吧？&rdo;

&ldo;行，行，行。&rdo;潘振承连声应道，&ldo;就让翁七进潘园跟老胡做花匠。夫人，我答应你的事，你也得帮我做一件事。&rdo;彩珠直起腰，看着潘振承窘迫的表情，抱怨道：&ldo;你怎么用做生意的口气？把我当什么人？现在就想到求我，你和她快活时想到我没有？&rdo;

潘振承哭笑不得：&ldo;我的夫人，现在不是吃醋的时候。从昨夜起我就有不祥的预兆，馨叶有劫难。今天公行有非常重要的事情，我是总商脱不了身。待会你去一趟史家，看看馨叶怎么样了。&rdo;

&ldo;我去不方便吧？怕史德庵有什么想法。&rdo;彩珠弯下腰，用草绳将倒伏的花枝绑竹条上。潘振承跺跺脚，用威逼的口气道：&ldo;不管他有什么想法，你非去不可！如若不去，史家出了什么大事，别怪我没给你提个醒！&rdo;

&ldo;我去，我去，我替她烧香祈福后便去。&rdo;

荷兰贡使

潘振承赶到公行，荷兰贡使亚格和通事闻世平站在照壁旁恭候。听殷无恙讲，荷兰是个很特别的国家，一个只有一百五十万人口的国家，曾经拥有全世界六成的海船。十七世纪上半叶，英国跟荷兰发生过三次海战，海上霸主的地位才让位于英国。荷兰没有国王，由威廉亲王出任总督，总督的权利有限，各省相对独立实行自治。荷兰人对政治不感兴趣，甘愿做其他国家的属国，对商业利益却斤斤计较。潘振承深有体会，荷兰商人为讨好保商或者为争取好价钱，动不动就学中国人的样儿磕头下跪。不像英国人，既要商业利益，又要维护尊严，动不动就挥舞拳头提抗议。

潘振承进入公堂，严济舟和蔡逢源坐在侧面的椅子上等他。潘振承歉意道：&ldo;家里有事来迟，二位前辈请入席。&rdo;

三人上了暖阁，潘振承居中坐，严济舟坐右席，蔡逢源坐左边。潘振承拿手帕擦了擦汗水，说：&ldo;源官，开始吧。&rdo;

蔡逢源站起来，抑扬顿挫唱道：&ldo;皇恩浩荡，怀柔良夷‐‐荷兰王贡使亚格鞠躬觐见‐‐&rdo;

通事闻世平引着亚格进来，亚格脱帽交给闻世平，跪下行三跪九叩大礼，口中念念有词。闻世平站一旁翻译：&ldo;潘启官、严济官、蔡源官，本通事代表荷兰酋尊威廉的特遣贡使亚格，恭祝大人吉祥！并请大人转达荷兰酋尊对我天朝皇帝的最崇高的敬意！荷兰酋尊愿世世代代俯首称臣，岁岁来朝，恭顺大清！&rdo;

亚格从口袋掏出一张纸，跪着举过头顶。闻世平接过呈献给潘总商，说道：&ldo;潘大人，这是亚格爵士代表荷兰酋尊威廉给我天朝皇帝的贡表。&rdo;

潘振承微笑道：&ldo;亚格请起，看座、看茶。&rdo;行役搬来椅子，奉上茶，亚格毕恭毕敬坐下。

潘振承交给蔡逢源念，蔡逢源跳过经中国通译撰写的敬辞，直接念贡品：&ldo;荷兰酋尊向我天朝皇帝觐献的方物计有：自鸣钟一台、镀金怀表一只、钻石项链一挂、夜明珠一颗、纯金八音盒一只、银制餐具一套、银制蜡烛台一对、珐琅彩花瓶一对、玲珑玻璃杯一打、鼻烟壶一打、彩蛋一打、呢绒十匹、香料一箱、油画一幅、帆船模型一只、天体仪一只、地球仪一只、望远镜一只。&rdo;蔡逢源念完，稍作停顿，继续唱道：&ldo;荷兰酋尊觐献的方物共计十八项，拳拳归顺恭敬之心，堪称夷表。&rdo;

潘振承心猿意马，挂念着即将临产的馨叶，也许馨叶的产期还没这么快来临，也许已经顺利生下婴儿，彩珠正帮接生婆一道给婴儿洗浴呢。蔡逢源用手肘轻碰神思恍惚的潘振承，提醒道：&ldo;启官，日程安排。&rdo;

潘振承一激灵站了起来说道：&ldo;亚格爵士，天朝钦命夷务吏潘启官向你通告日程安排：现时天朝理藩官员潘启官及贸易官严济官、蔡源官向你介绍我大清盛世、天朝礼仪。午后，领你去总督衙门觐见天朝总督苏昌大人、巡抚明山大人，恭听督抚大人训示，督抚大人将赐茶安抚怀柔。黄昏，本官将领十三行商设宴恩待荷兰贡使，以示我天朝皇恩浩荡、天朝臣民的盛情。&rdo;

闻世平轻声向亚格翻译，随后转达亚格的疑问：&ldo;潘启官，亚格爵士来之前，通过荷兰大班莱特呈交过敬表，恭请广东督抚大人同意他率使团进京朝拜天朝皇帝。&rdo;

潘振承道：&ldo;亚格爵士的敬表，本商已经转呈给督抚大人，督抚立即上奏禀请皇上圣裁。你同亚格说，倘若我皇恩准他进京朝贡，督抚将派要员护送；倘若驳回进京朝贡的请求，将由广东方面大员代圣纳贡并赏赐。&rdo;

闻世平道：&ldo;尊敬的总商大人，亚格爵士有个疑问，他们听说朝鲜、安南、琉球、苏禄、暹罗等国贡使频繁进天朝国都朝贡，为何西洋的国王贡使进京这么难？&rdo;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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