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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72章（第1页）

易经通继续卖关子：&ldo;这是掉脑袋的活，你得加五十大洋的见面礼，易某还得考虑考虑。&rdo;

&ldo;成交了！&rdo;杨汤姆兴奋地叫道。

易经通终于被允许上阿娇的床。阿娇脱得一丝不挂，在身上洒几滴法兰西香水，弄得香气袭人。阿娇妩媚地睇易经通一眼，把八音盒盖子猛地一揭，伴着丁丁冬冬的乐声嗲声嗲气道：&ldo;相公上床呀，奴家等你鸳鸯戏水。&rdo;易经通急不可耐爬了上去，搂着细皮嫩肉的阿娇鸳鸯戏水，乐不可支哈哈大笑。

易经通家住竹栏门外，天灰灰亮，带着阿娇的体香赶往十三行。法国教堂在法国商馆东侧，哥特式的尖顶沐浴着金色的霞光。易经通老远就听到唱赞美诗的歌声，几只鸽子在缭绕的歌声中飞翔。易经通第一次感觉歌声和画面竟是这般美丽。他进了教堂，洋人已经做完祷告，静默无声地从教堂鱼贯而出。

殷无恙穿一身黑色的牧师袍，与主持牧师汉森在说话，易经通走上前，装出虔诚的样子仰望着耶稣像，在胸前划十字。易经通极少早晨来教堂，来了也是无所事事东游西逛。易经通的反常举止令殷无恙惊诧不已：&ldo;老易，你这是？&rdo;易经通仿佛发自内心感慨：&ldo;我这些天拜读先生您翻译的《福音书》，突然发现，耶稣太伟大了，他老人家是我心中仁慈的主啊。&rdo;

殷无恙疑窦丛生，节选本《福音书》实际上是在易经通的帮助下翻译的，易经通每每纠正殷无恙不合汉语文言规范的错误后，总要用轻慢的口气评议一番。对易经通亵渎神灵的言论，殷无恙抱着一笑置之的态度。西洋人和中国人是两类截然不同文化背景的人，殷无恙不会强求他的助手，况且这个助手还是他的中文老师。

殷无恙盯着易经通闪烁不定的鲶鱼眼，&ldo;你真是这么想的？&rdo;

易经通生气道：&ldo;骗您我就是犹大。主子，我要加入洋教。&rdo;

汉森牧师略懂一些中国话，他同殷无恙低声耳语。殷无恙转过身对易经通道：&ldo;老易，汉森牧师已经接受了你的良好愿望。但你要牢记一点，保密。懂吗？你们的官府和公所，不愿看到有人皈依洋教。&rdo;

&ldo;那当然，官府抓住洋教徒，是要砍脑袋的。不过，为了信奉天主的崇高理想，砍头也无所谓。&rdo;

&ldo;我说老易，你变化也太快了，前些天你还瞧不起洋教，怎么今天突然变成虔诚的洋教徒？&rdo;

易经通支支吾吾：&ldo;这，这‐‐&rdo;他边说边观察殷无恙的表情，&ldo;主子，我想努力表现，做个勤奋工作的好助手。从今后我每天要起早摸黑同你们一道做祷告，一天忙到晚，主子心里可要有数啰。&rdo;

殷无恙终于找到答案，忍不住笑道：&ldo;我猜想你的目的是想增加报酬。信仰上帝是不计名利的，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爱。你知道宗教献身精神吗？&rdo;

易经通惊讶又失望：&ldo;还要我献身？&rdo;

殷无恙微笑道：&ldo;我一时还不能对你有太高的要求。薪酬是要给你加的，但是加薪与入教是两回事，给你加薪，是因为你这几年工作出色。尤其是你做我的购书大使，总能给我带来惊喜。比如你昨天买来的《明代进士时文精萃》，简直太妙了，堪称书海瑰宝。&rdo;

一年多来，易经通第一次没有克扣殷无恙的书款，以后也不打算克扣。加入了洋教，杨汤姆会给他大把的洋银。易经通兴奋得鼻头发红：&ldo;主子的安排太好啦！我每天要给耶稣多磕几个响头。&rdo;殷无恙呵呵笑道：&ldo;不必，心诚则可。&rdo;

易经通秘密接受了入教洗礼，汉森牧师朝易经通头顶身上洒几滴圣水后，殷无恙肃穆地把一枚铜十字架挂易经通的脖子上。晚上，易经通和众教徒一道参加祷告活动，聆听汉森牧师布道：&ldo;贪婪将会使你堕入罪恶的深渊，自私将会使你丧失最宝贵的精神财富，妒忌将会使你的朋友弃你而去，仇恨将会使你沦为人类的公敌。忏悔吧，在伟大的主的面前，我们罪孽深重……&rdo;

易经通跟殷无恙朝夕相处几年，英语听力大为提高。他心里觉得好笑，入教就成了上帝膝下的罪人，因为人生来有罪，就要相信上帝方可赎罪。易经通真正害怕的，是做官府的罪人，倘若落到官府手中，小命都难保。

易经通入洋教，没多久便被一个官员秘密监视上了‐‐他就是十三行庶务吏史德庵。史德庵负有防范华人信洋教的职责，平时，连站教堂门边看稀奇的华人，都会给他抓去打板子。

易经通频繁出入教堂，并且呆好长时间出来，自然会引起史德庵的怀疑。史德庵决定揭开这个秘密。天黑后，他呆庶务所没走。当教堂祷告的钟声响起，史德庵悄悄靠近教堂，趴窗台上朝里面窥视。他看到易经通和殷无恙并排站着，胸口挂着黄灿灿的十字架。众洋人虔诚之至，易经通似乎心不在焉，嘴唇十分古怪地蠕动，鲶鱼眼像做贼似的东张西望。

&ldo;这个活宝。&rdo;史德庵自言自语，摇摇头走开。

掩盖机密

十三行有两个活宝，一个是易经通，一个是陈寿年。陈寿年也喜欢模仿西洋打扮，易经通跟陈寿年相比，只能是小巫见大巫。首先，陈寿年那只价值两万银两的金怀表，易经通做梦都不敢奢望。陈寿年有一点与易经通相通，他模仿西洋不是崇洋媚外，也不是刻意标新立异、独树一帜，他仅仅出于不安分的秉性。这天晚上，陈寿年的装束更出奇，高高的烟囱帽，手拄文明棍，西式黑呢晚礼服，脚蹬一双西洋高筒靴。晚上乍一看，还以为是个鬼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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