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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06章（第1页）

&ldo;闻所未闻，史德庵是庶务吏，好歹是八品官员。&rdo;

&ldo;八品？&rdo;髯须客摸着雪白的胡须笑道，&ldo;潘振承几品？正四品道台，大清首席贸易官，十三行总商。衙门里的司、道、府、县的正堂官，何人敢跟他比财势？连督抚大员都巴结他哩。&rdo;

那朴不声不响转过身子喝茶，不时悄悄朝这边瞥一眼。

&ldo;娇妻被启官霸占，怪不得史德庵不到四十就死了。&rdo;

&ldo;仅仅霸占娇妻，史德庵还不致于丧命。潘振承勾引史德庵娇妻，史德庵忍了。但他不可忍受的是潘振承当场羞辱他。史德庵四十大寿，本是件高高兴兴、风风光光的事。潘振承在送他的寿篮里，藏有乌龟绿帽。龟是长寿灵物，多少含一点祈寿的祝愿。可他送的是什么龟？&rdo;

髯须客说到此处打住，目光看同桌的几个茶客，似乎在期望他们回答。这几个茶客，也是纪玉成一伙的，全都扮成缙绅模样。那朴支楞着耳朵聆听，在心里揣测是什么龟。

&ldo;什么龟？&rdo;同桌的茶客茫然地问道。

髯须客故弄玄虚：&ldo;你们想不到的龟。&rdo;

&ldo;想不到的龟？那是什么龟？海龟？塘龟？四脚龟？双头龟？&rdo;

髯须客连连摇头：&ldo;非也，非也。&rdo;

&ldo;死龟，对不对？&rdo;一个茶客叫道。

髯须客抚摸着胡须点点头：&ldo;说对了一半，死龟骷髅，一个龟壳。龟骷髅戴绿帽，史德庵见到潘振承送的寿礼，当即气得吐血，数日后一命呜呼。&rdo;

那朴听到这，脸色铁青，低下头喝茶，以掩盖内心的愤怒。

越来越多的茶客围着这张茶桌，髯须客绘声绘色道：&ldo;那个淫妇，夫婿尸骨未寒，一旬孝日还没守满，就正式做了潘振承的偏房。虽是偏房，比正房还要得宠百倍。&rdo;

&ldo;外面传说，潘家二奶奶不见了。&rdo;

&ldo;那是给三奶奶气跑了。&rdo;髯须客故意卖关子，不慌不忙喝了两口茶，慢悠悠说道，&ldo;二奶奶未进潘府的门，就跟潘启官打野食生了私生子，如今私生子都十多岁了，二奶奶的脂粉涂得再厚，也该成隔日黄花了。潘家三奶奶鲜嫩得掐得水出，秀色可餐，咸湿佬潘振承，能不宠她吗？&rdo;

茶客哄堂大笑：&ldo;老牛吃嫩草，哈哈……&rdo;

髯须客道：&ldo;此女名时月，原本要嫁灵牌夫婿，她发毒誓终生守寡，祈望耄耋之年，万岁爷能赐她贞烈牌坊。结果呢……欲知详情，请听下回分解……&rdo;

髯须客起身便走。那朴扔四文铜钱到桌上，也跟了出去。

考核行商

戊戌年是清廷的&ldo;激扬大典&rdo;年。

&ldo;抡才大典&rdo;和&ldo;激扬大典&rdo;是朝廷考选、考核官员的两项重要举措，都是每三年举行一次。&ldo;抡才大典&rdo;就是科举最高级别的会试殿试，金榜题名就可以做官。&ldo;激扬大典&rdo;分&ldo;京察&rdo;和&ldo;大计&rdo;，直接关系到官员的升降去留。&ldo;京察&rdo;是考核京官，&ldo;大计&rdo;是对地方官的考核。

&ldo;大计&rdo;自下而上，先从州县开始，再至府道司，均由上司层层考核属员，考核出注考语后逐级上报最后汇总到督抚手中，督抚将官员的功过事迹，整理汇编成册上报朝廷，由都察院具体复查。广东的&ldo;大计&rdo;跟其他行省一样，往往从当年的正月就开始，到夏季基本结束，但督抚都不急于上报朝廷。那些打探到初评没有过关的官员，钻天打洞试图更改考评结果。如果督抚贪财，这是他们敛财的上佳机会，但他们责任也很大，考核的结果与事实不符，一旦有人举报而被都察院查实，就会受到严厉的处罚。两广总督换了人，广东的&ldo;大计&rdo;由巡抚李质颖总负责。既然都察院已有道御史在广东，李质颖出于尊重，请那朴过目正在汇编的官员考绩。

那朴看了总目，板着脸质问李质颖：&ldo;李抚台，咋没有十三行的官商？未入流的吏胥都要考核，怎能放过担当朝贡的官商？&rdo;李质颖懊悔不迭，这不是没事找事？嫌麻烦不够，招惹这个瘟神。幸亏十三行向来由布政司署兼管，李质颖责令布政使姚成烈主持行商的考核。

姚成烈听说那御史执意要监察考核，吓得红润的脸膛如同一张白纸。姚成烈书生气比李质颖还重，胆子又小。那御史要监察，姚藩司不敢敷衍，事先打好招呼，第二天陪同那御史上十三行。

大部分行商第一次瞻仰那御史尊容，如雷贯耳的那御史不像传说中的那么吓人。什么面若凶神，没做坏事的官员见到都会魂飞魄散；什么目光似剑，能看清人的五脏六腑。那御史面目既不吓人，也不悦人，瘦长脸，颧骨凸出，面色发青。发青的原因一是不苟言笑，二是营养不良。反衬得姚藩司面色愈加滋润，一看就知道是个调养有方，讲究膳食的人。

不过，姚藩司的红润脸膛没有保持多久，便转为苍白，居然还冒出豆大的汗。姚成烈内心过于紧张，生怕考核不对监察大人的脾胃，会影响自己的仕程。当下，惟有可行的办法就是耍耍花肠子，姚成烈哼了两声，吸引了坐在一侧的那御史的目光。

&ldo;姚藩司，你咋啦？&rdo;那朴用浓浓的北方话问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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