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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六章 端倪（第1页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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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日晨起时分，紫禁城雪落一夜披了厚厚一地银白，众嫔妃各个殷勤前往坤宁宫向皇后贺喜。

皇后诞子后身体虚弱，对着大家的恭贺说辞也只淡淡应付一番，早早闭了坤宁宫的门歇下。

因着半月后就是新岁年节的关系，皇后月子里无暇顾及这许多，这事儿便理所当然的落在了手掌协理六宫大权的懿妃身上。

婉媃来翊坤宫时，太阳虽已落山，天色却仍延续着夕阳余晖的暗红，远处半边天空慢慢阴沉，如着泼墨一般晕染开来，凝成疏散的云团形状。

懿妃手中捧着一本账本，借着明亮的灯光仔细阅着，今日她打扮与往日大为不同。

身披着一件落雪衬底色的祥云花鸟纹披风，里面搭着一件天水碧绵锦衣，衣襟四周金线暗缝了一圈淡绿色藤蔓缠花，做工极为考究。

额发以赤金凤首扁方挽起服帖的发髻，发髻之上更点缀着几颗耀目东珠，配着她如瀑的乌发，如繁星挂夜般璀璨夺目。

她生性爱嫣红、亮紫等点眼的颜色，甚少装扮如此清醒脱俗，婉媃眼前一亮，自顾上前盈盈笑道：“长姐今日装扮的甚是清爽。”

懿妃放下手中账本，揉了揉发酸的眼，吩咐阿琼为婉媃奉茶：“你还嫌我这里不够乱跑来凑热闹吗？如今除了皇后那儿，便属我这里最热闹，从前只是协理六宫，多数事还是皇后操持着。如今她陡然放权给我，我倒反而不适应了。”

说话间阿琼已将茶盏奉在小几上，婉媃看着盏中淡黄汤色，映得青玉茶盏更显透亮，她不觉深嗅一口，道一句‘好香’。

阿琼挤眉一笑，悄声向婉媃说道：“皇上新赐的花枣乌龙茶，是茶乡新供得新鲜玩意儿。二小姐不喜饮茶，不想也对此有兴趣？”

听阿琼唤自己一声二小姐，婉媃打心底里觉得舒心，仿若回到了从前与长姐一起在府邸时的日子。可懿妃却面色略沉，训斥阿琼不懂规矩。

婉媃笑说无妨，而后向阿琼打趣道：“皇上又没赏下来给我，又怎知我不爱喝？阿琼，你去取了一半的茶叶送到我宫里，待我见了皇上，才好问问他何以如此偏心。”

阿琼点头应下，欢喜跑了出去。

懿妃看着她离去的身影，轻轻拨着尾指上鎏金古云纹半镂空团福护甲，缓缓道：“你有何事要说，竟连阿琼也需支开？”

婉媃面色一凝，起身走向高座之上的懿妃：“昨日皇后临盆之际，我在她宫里，找到了这个。”说着，她将藏在袖间的那张泛黄的纸取出，递到懿妃手中。

懿妃拂袖一甩将纸张摊开，轻声念着其上墨笔：“慧嫔博尔济吉特氏，以家人性命相要挟，指使长姐偷取娴嫔佟氏所做肚兜，并以鸩毒浸之，更令我在东窗事发后，将此事全然推在娴嫔身上。自得她嘱咐以来，长姐心日夜惶恐，生怕一朝祸连家人。今书信一封，还望吾弟善存此信，若长姐命断宫闱，慧嫔答允会给予家中富贵，也可保全家平安，半世荣华。可若宫廷之中，仍有人将此事牵扯到你们头上，届时你便取出此信，愿可保合家平安。吾弟亲启，长姐流玥亲笔。”

屋外天色已然全黑，阵阵寒风吹得檐下宫灯簌簌摇曳，漾出诡异的光影。

懿妃合了那泛黄纸张，睫毛轻轻扬起，眸中露出深幽寒光：“你在皇后宫中寻得此家书，且看家书褪色泛黄，便知皇后派人去拿下流玥一家时，已知此事。她既知道慧嫔毒辣心思，为何仍要处死流玥一家，更私下收起这家书，将此事按下不提？”

婉媃眼珠一转，思虑片刻后，似是猜到几分：“长姐以为，这里面会不会有些事，原本不是慧嫔的意思，而是皇后以此事相要挟，逼迫慧嫔去办的？”

“我私心里也想过，许多事，慧嫔犯不上去做。比如你无子嗣，她为何要加害于你？且还布下那般精密的局，险些置你于死地。”

婉媃短吁一声，摇头道：“诬陷我与陵游有染一事，想来也是慧嫔指使云杉去向马佳氏告密。而云杉可以侍奉君侧，怕也是慧嫔从中作梗。”

懿妃目光中并无一丝涟漪，她凝眸看着婉媃：“恶事做多了总会露出端倪，皇后得孕后，慧嫔便常去探望她，我总想着，此次皇后怀胎十一个月有余，怕是与她脱不了干系......”

婉媃吃惊：“长姐是说......”她顿了片刻，蹙眉道：“她怕没那个胆子吧？”

“我有样东西，你且看看。”懿妃起身牵着婉媃的手入了寝殿，从她枕下取出一被素布包裹严密的布袋，缓缓打开。

其内密密麻麻铺着一层绿菊的花瓣，婉媃取了一瓣细闻细查，皆无发现不妥，遂疑惑问道：“长姐给我看这些绿菊作甚？”

懿妃浅笑，信手拈了一瓣泡入清水之中，不多时，她探首取下婉媃发髻上别着的一根素银簪子探入水中，再取出时，站着水滴的银簪遽然发黑。

婉媃大惊，从懿妃手中夺了簪子掷在地上：“这绿菊有毒？”

懿妃摇头：“绿菊无毒，只是花瓣上被人撒了‘固气散’。”

“那是何物？”

“蒙古饲牛马时，为保牲口所育幼崽健壮，多会取此物以牛马嗅之，经久如此，牲口所诞育幼崽多身子健壮，身形也比寻常牛马要大一些。今日我去看了承祜，他那身形怎是寻常婴孩可比？若是不说，我当真要以为那是足三月的孩子了。”

懿妃轻叹一声，仿若将一切事都看得通透：“那日殿上我有此一问，慧嫔急忙拦着，说这是天家福泽，皇上嫡子自然与旁人不同。她这话惹得皇上高兴，我也不好再说些什么扫兴话。”

婉媃隐隐有些不安，她脑中闪过昨日入坤宁宫偏殿时，迎头见的那排开的正艳的绿菊，缓缓问道：“这绿菊，可是长姐从皇后宫里得来的？”

懿妃颔首，将绿菊重新包裹好压在枕下：“原还有许多，可这东西总是伤身，我便只留了这些收着，其余命阿琼焚了，以免伤了旁人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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