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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7章（第1页）

&ldo;既然您认为现存的阶层已经腐朽，为何又提出保留贵族的必要。&rdo;

&ldo;在平民眼中，贵族是令人厌憎的存在。苛刻暴戾、为所欲为、肆无忌惮的搜刮金钱，为自己掘墓而不自知。&rdo;温森委婉的措词，平和的分析。&ldo;但另一面，却又有长期熏染而成的上乘品味，领会文明精髓需要数代优渥的环境及艺术教育，注定只能是少数人。贵族研究精致的美食，写出细腻的诗歌，欣赏戏剧与音乐，通过赞助有才华的艺术家而催生出极致的杰作，他们的眼界决定着文明提升的方向。没有贵族或许能减少一些苦痛，但也将是一个庸常无智的社会。&rdo;

修纳的视角与温森迥异。&ldo;无论怎样的优点，仍改变不了贵族寄生虫的本质。&rdo;

温森苦笑了一下。&ldo;当然，也可以换另一种说法，他们吸取养分，绽放精华，就像树木上开出的鲜花。&rdo;

&ldo;鲜花过盛的树木第二年会枯死。&rdo;修纳的话语冷淡而锋锐。&ldo;恕我无礼，被吸血的人可不会为蚂蟥的存在而欣悦。&rdo;

温森并不介意对方尖锐的言辞，眼中闪着睿智的光。&ldo;上层贵族及皇室确实拥有特权，并且贪婪的滥用了特权。他们本该以公正的态度治理帝国，用法令和智慧引导各阶层保持平衡，却为私欲而扭曲了法律。最可怕的是上位者缺乏仁慈，以暴力和残虐的手段压制民众，长期教化下，民众也变得异常冷酷无情，对世事毫无怜悯，仅剩下诅咒和憎恨。&rdo;

从修纳记忆以来，生存就是一项艰辛而坎坷的挑战，从未展示过温情脉脉的一面。贫民区的人对严苛的责罚和残忍的酷刑习以为常，并时常将学自贵族的手段用在某个倒霉者身上，从不认为有什么失当。

温森显然对这样的现实另有见解，智慧的脸庞忧郁而沉重。

&ldo;当整个社会都变得残忍无情，贪婪和自私横行，毁灭也就为期不远。商人及工厂主极其富有，不满于传统限制和不断增加的税收，在议会收买了代言人，将供养贵族的税务转嫁给平民；低级贵族仅有名义上的尊荣，对高阶贵族的轻慢深怀不满，而最具地位的人却只懂得紧抓权力。各种阶层彻底对立，皇帝陛下无计可施，帝国实质已近分裂，只在等一个互相厮杀的时机。&rdo;

修纳禁不住反问。&ldo;既然阁下洞悉根由，为什么不建议取消特权，推行新税令，消解激化的矛盾。&rdo;

温森十分无奈。&ldo;持有权力的人永远不肯让出利益，哪怕会因之灭亡，任何触动他们利害的举措只会让崩坏加速。僵化的机制运转太久，已经失去了调整的可能。&rdo;

似乎预见了异日的情景，温森情绪消沉。&ldo;或许某一天巨变将改变这个时代，愤怒的击碎一切，无论美丑好坏。民众的怨恨犹如磨石，将复仇之刃研磨得锋利无比。仇恨越盛，变革时与旧秩序的决裂就越彻底，他们会拒绝皇帝的安抚，拒绝温情的诉求或恐吓的拖延，用最绝决的姿态横扫一切，而后……&rdo;

怜悯的叹息了一声，温森缓慢道。&ldo;而后他们像婴儿一样茫然，民众空有毁灭的欲望，却对毁灭后随之而来的一切一无所知，最终落入投机者的掌控，沦为野心家的棋子。我只希望这一过程尽量短暂，海啸过后仍能残存部分精华，不至于悉数崩毁。&rdo;

修纳静默了一阵。&ldo;那么之后又如何？&rdo;

温森摩挲着书籍封底的地图，仿佛从历史高处俯瞰。&ldo;野心家凭力量与机遇踏上权位，重复另一个时代的轮回，又或许……&rdo;

&ldo;分裂？我认为这一可能性更高，假如缺乏强有力的统治者，帝国会出现多个拉法城。&rdo;

&ldo;没错，几个虎视眈眈的邻国尤其希望如此。&rdo;没料到少年有这样的见解，温森藏住惊讶回答。&ldo;尽管帝国近百年不曾与外敌交战，但并非永久。特别是一个大国衰弱，邻人都会尝试从它身上咬下点什么，特别是紧靠的利兹国。&rdo;

温森随手在纸上划出简略地形图。&ldo;利兹与我国相邻，两国之间的蓝郡不属于任一国，是一块双方默认的缓冲，它富庶平静，紧邻我国的尼斯城，尼斯城有什么？&rdo;

&ldo;铁矿。&rdo;修纳接着说下去，深眸漾起洞悉的冷意。&ldo;与休瓦城同样重要，那里出产的铁支撑着帝国的工业。&rdo;

温森欣赏的点头。&ldo;铁是大国的骨骼，利兹国垂涎已久，假如西尔瓦解，他们一定会趁机吞没尼斯。&rdo;

修纳接口。&ldo;甚至不必用兵，只需以丰厚的利益相招，尼斯城就会投入他们的怀抱，崩散的帝国无法开出更优越的条件。&rdo;

&ldo;没错。&rdo;激起了深谈的兴致，温森动笔将边际线延伸过去。&ldo;首先是尼斯，而后一个接一个，分裂的行省无法对抗利兹，将逐一被侵占。数百年‐‐或许用不了这么久，吞并的资源和利兹的富庶将加速这一过程，最终他们的领地会到达这里。&rdo;温森重重一笔，划到帝国另一端边界。&ldo;利兹的殖民地‐‐西尔国的新名字。&rdo;

&ldo;必须重新崛起一个强势的中枢。&rdo;修纳下了结论。

温森表示赞同。&ldo;而且不能太久，否则帝国将过度衰弱，难以对抗侵蚀。&rdo;

修纳思考了片刻。&ldo;利兹国军力较弱，资源也不如帝国丰富，我认为他们会很谨慎，公然入侵会激起西尔民众的反弹，同仇敌忾绝非利兹所乐见。&rdo;

温森越来越激赏。&ldo;说的对，聪明人会挑最省力的方式，而不是愚蠢的滥用枪炮。据我所知利兹皇储精明强干、雄心勃勃，对政事颇有见地，很难预料届时会采用何种手段，极可能会成为西尔的关键威胁。&rdo;

衰朽的帝国，窥伺的邻人，无法预期的未来。

讨论陷入了沉寂，许久后温森伯爵微笑。&ldo;抱歉，此时才问或许有点奇怪，能否告诉我你的名字？&rdo;

&ldo;修纳。&rdo;

&ldo;修纳？&rdo;伯爵带着试探询问，&ldo;姓氏是？&rdo;

&ldo;我出身平民，与贵族没有任何关系。&rdo;修纳明白对方想问什么。

温森伯爵沉吟半晌，凝视着他，姿态平和而尊重。&ldo;那么修纳，在这漫长无聊的旅途中，你是否愿意多交一个朋友？&rdo;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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