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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6章（第1页）

但徐星予就这么笑着看他，眼眸平静而淡然。不知是在多少次深夜绝望和崩溃后的风轻云淡。

徐禾一时间脑袋有点懵：&ldo;这怎么回事?&rdo;

徐星予语气冷漠，像是在说别人的事：&ldo;去年冬天的事了。&rdo;他低下头，回忆起来，还是有几分黯然：&ldo;不过都是我自己自作自受，怨不得他人。&rdo;

徐禾嘴里发苦：&ldo;你告诉娘了么?&rdo;

徐星予摇头，&ldo;没有，先别让她担心吧。&rdo;

徐禾盯着徐星予的右眼看，想试着看出是什么病。

徐星予却抬手挡住了，笑：&ldo;你别看了，看不出什么的。军医费尽心思，才算保住，没让它彻底瞎。&rdo;

徐禾泄气，但心里又觉得闷闷的：&ldo;你都干了些什么。&rdo;

什么叫自作自受啊?

徐星予抿唇，而后开口：&ldo;去年冬天，大败敌军后，叫敌军首领侥幸跑了。父亲劝我穷寇莫追，但我想着一网打尽他们，执意骑马去追。没想到，反是中了他们的圈套。被引到了一个山洞里，等我反应过来时，敌人已经把山洞口用巨石堵死了。&rdo;

徐禾心一提。

徐星予道：&ldo;他们埋伏在周围，想以我为饵把父亲吸引过来，借此反击。但我知父亲的性子，父亲在军事上心细如发，断不会贸然前来。而且，如果真因为我造成军队的损失，我宁愿死在那山洞里。&rdo;

徐星予停了停，手慢慢握紧。

庭风徐徐，只是那种冰冷却从心里渗出，恍惚间，又是寒冬腊月、漆黑山洞前的一捧深雪。

&ldo;我在山洞里，饥寒交迫，等待了两天。然后一个夜晚，被狼叫声给吵醒了。&rdo;

在绝境里死亡慢慢逼近，只是在最后。生命逝去的恐惧、壮志未酬的遗憾反而淡了，更多的是担心和自责‐‐担心父亲上他们的当，自责自己死后家人会多么悲伤。

他饿的头晕眼花，毫无知觉，但那一声狼叫十分真。

冲击耳膜，此生难忘。

徐星予深呼口气，克制住颤抖：&ldo;有人把孤月山上的狼群引了下来，在敌方阵地里造成慌乱。我在山洞里，就听到外面很乱，各种撕咬和尖叫，还有刀枪、马蹄。最后，轰一声，有人炸开了山洞。&rdo;

&ldo;满月的光的落进来，我才发现，山洞外，就一个人。&rdo;

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。

一个人引群狼，一个人入敌营，一个人炸开山洞。

铁衣青剑，寒光冰冷。那个少年浑身都是血、眼睛却狠厉得像一匹孤狼。

在沙尘飞扬里，快步上前，找到他。

咬牙什么也没说，扶着他出去。

徐星予：&ldo;而出山洞门的时候，敌方将领料到不对劲，已经跑了过来，带着十几人，举着火把，往洞里填充一堆枯枝柴火。想把我们活活烧死。&rdo;

徐禾的手慢慢握紧。

徐星予闭了闭眼道：&ldo;前面柴草已经燃了起来，火焰一人高。那个人松开我的手，直接从火里走了过去，杀出条血路。出洞外，四处是横尸，他将我送上马时，狼群已经将目光放到了我们身上。他为了让我安全离开，拿起木棍转身，一个人面向了群狼。&rdo;

那个时候他非常虚弱，想要嘶喊叫那个少年别管他先走，但发不出声。马是认路的，哒哒开始往回走。他心中又急又怒，试了数次，却下不了马，手死攥着马鞍上，指甲半脱落。

徐星予努力平静呼吸，平静那一夜的震惊绝望和急躁。

满月、深雪，狼嚎一声胜一声阴冷。那个少年背影单薄而强大，栽了漫天的雪色月光。

他咬唇，眼泪留在马背上，血腥伴随了一路。

徐星予如今，重叙旧事，却是想到了最初。

&ldo;他一入营中便被父亲看好，起初我是有些嫉妒的。军队里所有人都孤立他、刁难他、嘲讽他，我也刻意不去管。总觉得他若真有能力被父亲赏识，那么这些小事，自己也能处理。事实上，他果然越走越远，一年……直升副将。&rdo;

&ldo;他是我见过最刻苦、最不把命当命的人，寒冬酷暑，几年如一日训练。很少与人交谈，孤僻自我。其实，为将者这样是大忌，会不得人心，我也以为他不会成大器。但没想到，就是这样沉默用血走出的路，反而受到了更多人的敬佩。渝水关的一战，他名声大起，曾经所有看不起他的人都变了态度。&rdo;

&ldo;甚至在士兵眼中，他已经是父亲的下一任接班人了。我心中的不甘越来越重，于是刻意冷漠他、很多要事也避开他，不想给他出风头。&rdo;

徐星予现在说起这些，只觉得有些好笑，而好笑的情绪，最后化为一声叹息，&ldo;我甚至纵容手下的军师给他难堪。父亲知道后，训了我一顿，但事已到此，军中所有人都知道了我讨厌他。&rdo;

&ldo;可就是这么一个处处被我刁难的人，在我快要死的时候，一个人舍弃了生死来救我。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‐‐他为什么救我，&rdo;徐星予说到这，目光看向了徐禾，&ldo;从他的眼眸里，我知道，我对他而言就是个陌生人，陌生到甚至没有恨，冷漠非凡。后来是父亲告诉我，我才明白的，那小子救我……&rdo;

他浅浅地笑了，一字一句道：&ldo;是在报你的恩啊。&rdo;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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