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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章（第1页）

她深切体会到&ldo;阴魂不散&rdo;这个成语的涵义。小学毕业考试前，校长专门召开六年级学生大会，号召大家写一篇有关于将来的文章。

&ldo;就是写写自己将来的打算，比如准备考哪个学校，将来要考什么样的大学做什么样的人。如果大家有疑问，可以去看校门口贴的作文，是上几届同学留下来的，其中写得最好的是上官谨言同学……&rdo;放学回家时，一一拉着嘉宇特意去校门口的布告栏前吸取经验。传说中写得最好的文章也无非是&ldo;好好学习，报效祖国，做个对社会有用的四有新人&rdo;之类。&ldo;这也算好？一点都不贴近生活。&rdo;她大失所望。&ldo;你写得出来吗。&rdo;嘉宇倒是崇拜得不得了，拿出作文本抄了一小段。她会写不出来？太小看人了！语文老师说，作文就是把自己看到的、听到的、想到的内容或者亲身经历的事情，用恰当的言语文字表达出来。回到家一一才思喷涌，晚饭也没吃，坐到书桌前刷刷两笔写道：我准备考市一中，当然，我的成绩在班里不算很好，也许考上一中有困难。考不上也没关系，我可以自己养活自已，可以让妈妈少受点累。听李潇同学说，离我们学校不远有一家手工艺厂，他曾经跟他妈妈在那里干过活，就是串珠子，很简单。我想，如果我真的没有考上，我就去那里上班，李潇同学说那里的工人很友善……写完文章交上去，没几天同学们都知道一一要去串珠子，连兄弟班的同学都知道了，好几次走在路上都有人问：&ldo;丁二，什么时候去串珠子？&rdo;一一通通奉送两只卫生球。后来丁妈也知道了，气咻咻地拧着女儿的耳朵骂：&ldo;你厉害啊，自己能养活自已，我看你是不想读书了！去，跟着你表哥卖冰棍去！&rdo;表哥家情况不太好，每年暑假都跟同学一起上街卖冰棍，于是一一被迫背着硕大的泡沫箱子沿街叫卖，辛苦劳动整个暑假，赚了二十三块五毛，最后通通上缴给表哥。&ldo;怎么样？赚钱可没那么容易。&rdo;丁妈做总结。&ldo;还不错，有冰棍吃&rdo;一一被太阳晒成非洲人，露在外面的皮肤黝黑黝黑，咧嘴一笑，就觉得牙齿白得刺眼。&ldo;……你就一辈子卖冰棍吧！&rdo;尽管极度不愿意升上集团内部中学，也表明了自己能挣钱养活自己的决心，一一仍然被连打带骂地踹进了名扬。开学头天就发现一个极为愤慨的事实，学生会主席是上官谨言。

当然也有值得高兴的事，升上初中了，小学同班同学中有一大半仍然分在同一个班，嘉宇、贺檬、明月都在，另外还有一个惊喜，宋志刚同学光荣地再次留级，成为初一三班的一员小将。

9泡汤的酸枣糕

&ldo;运动会的比赛项目，大家到我这儿来登记。&rdo;体育委员拎着小本子宣布。

&ldo;全给我报上！&rdo;一一急吼吼地跑过去，&ldo;我十项全能。&rdo;&ldo;切，你以为你李小双啊。&rdo;宋志刚仰面大笑。一一撕张纸捏成一团砸过去，他刚好闭上嘴，纸团从嘴边滚落到地上。啊差一点就打进嘴里了。她一直记着小学四年级他陷害她改成绩单的事，逮着机会就想还回去。&ldo;跳远跳高标枪四百米八百米扔铅球全给我报上！&rdo;掰着指头数比赛项目。体育委员表示怀疑：&ldo;你行吗？&rdo;&ldo;怎么不行，你不知道她小时候外号叫泼猴，&rdo;嘉宇毫不客气地爆料，&ldo;上树打架厉害着呢，天天一身泥巴。&rdo;&ldo;那是。&rdo;一一咬着牙笑，坚决不给他嘲笑别人的机会，&ldo;就你爱干净，一到冬天就拖两条鼻涕，还是绿色的&rdo;&ldo;呕……&rdo;坐前排的贺檬眼泪花花恶心得要吐了。放学后两人又在路上切磋了半小时。嘉宇一直瘦瘦的没长个子，力气也没长，一一拧着他双臂按在地上痛打了好几拳。回家洗澡时碰到胸部，忍不住倒吸一口气，轻轻按两下，发现里面硬硬的好像塞了什么东西，又疼又涨，难受死了。郑嘉宇这臭小子！下手那么狠，还不要脸，居然把她那里打得淤血了……接连几天都觉得胸部疼，她怒火中烧，又找机会把臭小子狠揍了几顿。隐隐约约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，晚上睡觉前小声跟妈妈说了。&ldo;到青春期了，长胸部了！还怪嘉宇打的。&rdo;丁妈啼笑皆非。&ldo;啊？那还能参加运动会吗？&rdo;&ldo;怎么不能，只要小心点别碰那儿就行了。&rdo;做女孩子怎么要受这么多罪！一一咬着枕头下定决心，下辈子坚决不做女孩。

锵锵锵！名扬中学迎来第十一届秋季运动大会。班上的女生比较娇气，有运动细胞的没几个，所以希望都压在一一身上。正如嘉宇所说的，这只泼猴从小在大院里打架爬树出了名，窜上窜下轻松得很，砸完别人家玻璃跑得比兔子还快，从没被现场抓到过。初一三班全体同仁一致相信，只要丁一一出马，奖项手到擒来。马上就要进行女子四百米预赛，一一在跑道边抬胳膊伸腿进行热身运动。班上的体育特长生临时向她传授经验：&ldo;听到枪响就赶紧跑，别发楞，迟半秒都不行，迟了你就再也追不上人家。&rdo;

&ldo;知道知道，不能发楞！&rdo;&ldo;跑的时候别看旁边的人，不要分心，明白吗？&rdo;&ldo;明白明白，不能分心！&rdo;&ldo;跑前三名我带你去外婆家，叫她做酸枣糕给你吃。&rdo;嘉宇抛下诱饵。&ldo;一言为定，不许赖皮！&rdo;大半年没吃过他外婆做的酸枣糕了，那味道真绝啊一一感觉口水就要滴出来了，伸出小指头要跟他拉勾。嘉宇撇着嘴把脑袋扭向一边。几岁了还玩这种小孩子游戏！裁判吹了声哨子，大喝一声：&ldo;预备&rdo;运动员下蹲做出起跑姿势。为了酸枣糕，不能发楞，不能分心！一一使劲给自己打气，心里突然敲起鼓来……讨厌！这个时候紧张什么，不就是跑个步嘛。余光瞟到裁判的手举起……跑！右腿猛地往后蹬，脱了缰的野马一样往前狂奔，眼里只有黑灰色的跑道，耳边风声和喊叫声呼呼响……咦，不对啊，刚刚枪响了吗？犹豫着回头一看，裁判和运动员还站在原来的位置，嘴都张得大大的。啊，原来抢跑了。思想一打岔，脚下的步子就没那么注意，左脚踝处突然传来钝痛感，一一还没反应过来，扑通一声就扑倒在赛道上。&ldo;丁一一！丁一一！&rdo;很多只鞋子出现在视野中，她脑子还有些不清醒，保持扑倒的姿势没动。吧唧吧唧嘴，呸，什么东西这么硬，是沙子！等神智逐渐恢复，抬起头才发现旁边一圈焦急的面孔。

&ldo;脚脖子疼。&rdo;翻身坐起来，皱眉指了指左脚脚踝。两只手肘上都有擦伤，膝盖疼得麻木，隔着蓝色运动裤渗出了丝丝红印。体育老师把她扶到旁边，脱掉鞋袜掰了掰她的脚，痛得她连声哼哼。&ldo;赶快去医务室看看，&rdo;他眉毛蹙成一条线，&ldo;伤到骨头就麻烦了。&rdo;&ldo;啊，不严重吧？&rdo;嘉宇急吼吼地挤过来蹲下，&ldo;一一你快上来，我背你去。&rdo;

&ldo;你等会有八百米……&rdo;贺檬小声提醒。嘉宇气恼地抠抠额头。&ldo;我送她去，今天我没比赛。&rdo;头顶传来好听的声音。谁毛遂自荐呢？一一仰面往上看，首先看到两颗黑玻璃球似的眼珠。不是吧……&ldo;好，快去。&rdo;比赛还要进行，体育老师也分不开身。谨言绕到一一面前蹲下，回头看看她：&ldo;上来。&rdo;她犯难地瞪着他的背不想动。&ldo;你上来！&rdo;翻翻眼睛还是不动。贺檬急了，架着伤员趴到谨言背上。&ldo;快点，要是腿瘸了打架都打不了。&rdo;

&ldo;乌鸦嘴！&rdo;一一怒。到医务室检查，脚踝只是轻微扭伤，休息几天就行了，倒是胳膊和膝盖上的擦伤不轻。

触目惊心的伤口让几个女生不敢看，谨言忙说：&ldo;你们都回去吧，啦啦队不在，谁给比赛的同学加油啊，我在这儿就行了。&rdo;想想清理伤口还得要好些时间，大家陆续走出医务室。校医用酒精棉球给一一清洗伤口，她咬着牙大声唱&ldo;我是一条小青龙&rdo;。&ldo;疼就哭吧。&rdo;谨言皱起眉。唱得太难听了！&ldo;你见我哭过吗……啊哟！我有许多的秘密，就是不告诉……唉！你……&rdo;

&ldo;别唱了，这孩子。&rdo;校医也皱眉。等到全部清洗干净包扎好，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，一一举着双手双腿大声嚷嚷：&ldo;怎么变成这样？木乃伊啊！&rdo;&ldo;我恨不得把你嘴巴都fèng上。&rdo;校医早被她的魔音弄得头昏脑胀。隐隐约约听到欢呼声从操场传来，一一坐不住了，站起来就要往外跑，被校医拦住。&ldo;赶快背我去！&rdo;她竖起眉毛冲谨言吼，&ldo;谁背来的谁背去！&rdo;&ldo;快去吧，&rdo;校医同情地拍拍他肩膀，&ldo;再不去房顶都要被拆了。&rdo;路上谨言死命往前赶，一一被颠得脑袋发晕。&ldo;你慢点，慢点行不行……我都要吐了！&rdo;还有一个难以启齿的原因，现在没有贺檬在旁边扶着，他那样疯跑，她的胸部被迫时不时压在他背上，钻心地疼。&ldo;哦。&rdo;脚步慢下来。还是疼。她把手掌撑在他背上，尽量避免上半身与他接触。&ldo;你别老是动来动去的，我不好背你。&rdo;又没叫你背，是你自己莫名其妙跑我们班来的。一一心里嘀咕。这么撑着的姿势太难受，忍不住又扭了扭。&ldo;别动，你就不能老实点。&rdo;难受嘛，扭两下怎么了！故意又蹬了几下腿。&ldo;老实点！&rdo;谨言猛地挺直腰。&ldo;啊！&rdo;她差点往后翻过去，赶紧双手搂住他的脖子。真要命，胸部又撞上了！早知道这样应该让贺檬等着她。&ldo;背弯一点行不行？就像小时候骑马打仗那样。你没玩过吧？&rdo;

&ldo;你以为我没童年啊。&rdo;声音听起来好像有些不满，不过背真的弯下去了。

一一双手重新撑在他背上，心里乐滋滋的，忍了很久才没喝出那声&ldo;驾！&rdo;他的耳朵形状很漂亮，又白又薄好像是透明的，她腾出一只手去捏他的耳朵。&ldo;你干嘛？&rdo;脚步一滞。&ldo;嘻嘻，像猪耳朵……不对，猪耳朵没你的漂亮。&rdo;底下的坐骑半晌没吭声。她继续捏耳朵，捏红了还不罢手。&ldo;咦，我捏的是你左耳朵，你右耳朵也红了！两只耳朵有神经连着吗？&rdo;&ldo;你别动行不行？&rdo;&ldo;怎么可能不动，心脏总是要跳的吧，不跳就死了！&rdo;&ldo;我是说你的身子，别晃来晃去的。&rdo;&ldo;根本就不是我在动，是你在跑动带动我也在动，你是运动的，我怎么可能静止？&rdo;

&ldo;……老实点！&rdo;谨言辩不过她，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。唯一庆幸的是她看不见他的脸。

校运动会才刚开始，丁一一就以惊天地泣鬼神的跌一跤光荣下场了，后面的八百米、铅球、跳高、跳远通通没戏。当然酸枣糕更没戏。晚上谨言做了一个奇怪的梦，梦见一张脏兮兮的小脸，嘴唇上还粘着黑黑的沙子，两只眼睛眨呀眨地冲她笑。惊醒时感觉身下又湿又黏，他睁大眼睛瞪着天花板，好半天才喃喃低咒着起床跑到卫生间洗澡，顺便把裤子洗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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